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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柳时年

长镜外,顾里长华微微颔首:“白刀门在转眼之间便分崩离析,天下人皆不解,看来是和他们几个脱不了干系了。”

长镜里紧接着出现的一幕令顾里长华不由得眯起了眼。

时间在一点一滴地流逝,画面在慢慢地定格,世界在开始变得安静。一炷香、两炷香、三炷香……

一个时辰过去了。

柳时辰脸上的得意之情也在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变淡,然后消失殆尽,最后连脸上一贯的笑都没有了。

他眼前躺着的少女好像睡着了一般。她似乎没有如期地死去。她的身体一直保持完好无损,她的神情也十分泰然,他从她脸上看不到当年那个女人脸上那种因为痛而扭曲的形状。

他终于极为不满地对一名手下说道:“去,把她的肚子给我剖开!”

明氏止离的肚子被剖开,肠子、心、肝、肺都被翻了出来,朱心月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那一堆堆森森白骨又十分清晰地显现在他眼前,恶心的尸臭味似乎又飘了过来,他感觉自己的心肝肠子也在纷纷往外涌,一阵猛烈的恶心感瞬间冲破他的头顶,他哇的一声昏了过去。

柳时辰看着被翻出来的一堆肠子、心、肝、肺,它们全都鲜活地出现在他眼前,那颗心红彤彤的心还在有节奏地跳动着,她并没有死去。

而他却满脸死灰。

一定是虫子出问题了。

“公子,找到蛊虫了。”

那条虫子正钻出她的肚皮,在那个下属说话的瞬间迅速爬上了他的手,那名下属一时间怔愣在地。很快,那条虫子顺着他的手臂爬上了他的脖子,他一动也不敢动,连呼吸都停止了。然后,虫子爬进了他的鼻孔,他才开始惊恐地叫了起来,但,一切已经迟了。蛊虫已经进入他的体内,噬咬着他的五脏六腑、骨头、皮肤,他开始在地上滚动,脸变得扭曲,手脚抽搐,一如当年那个女人一样。

不过片刻,那名下属已经化作了一摊血水,一如当年那个女人一样。

虫子又朝着柳时辰的方向爬了过来,已经呆若木鸡的三名手下这才反应过来,一人立刻出刀将那条虫子砍成了两截。

柳时辰此刻就像不久前的朱心月一样,变得一片呆滞。

躺在他眼前的少女突然醒了,她看到自己的肠子心肝都被翻到了肚子外,吓得哇哇大叫,一面手忙脚乱地把它们都塞回了自己肚子里,一面大喊大叫着,最后竟被自己跳动的心吓晕了过去。

她的肚皮开始愈合,最后又回到了最初的状态。

柳时辰身边的三名手下倒下去了两个,剩下一个大张着嘴巴,呆若木鸡。

柳时辰呆呆地从美人椅上站了起来,缓缓地转过身,拖着疲惫的身子,离开了。

顾里长华捋着胡须,眯着眼睛:“铸梦之人如果亲身进入梦中,就算是在真实的时空里,周围的一切于她而言也只是虚幻的梦境而已,因为她本人并没有真正在这个梦境中,所以,没有什么是可以真正伤害到她的。本相就说这个女人会铸梦术,她却打死都不肯承认。”

浅纱夫人仍是闭目运功,眉间有数颗汗水滑落。

长镜中,天黑了又亮了。

伊川青流双手抱着头,眼望着越渐发亮的天空。

苏尘纤拿手肘碰了碰他:“伊川,天亮了。”

伊川青流不满地拿脚蹬了他一下,打算起身,却听苏尘纤大叫一声,一抹白哗啦啦从眼前飘荡而过,他腾地起身,手往那抹白抓去,却抓了个空。

苏尘纤竟被他不小心一脚踹下了山岩。

伊川青流往岩下探头,苏尘纤正顺着藤蔓往上爬,见他探头,苏尘纤气得咬牙切齿,他便双手抱胸,一脸面无表情地看着往上爬的苏尘纤。

苏尘纤“哼哧哼哧”爬上来之后,抬脚便要向他蹬去,他“唰”的一下拔出剑:“如果你想现在就跟我比试一下的话,我很乐意奉陪。”

苏尘纤生生将抬出去的脚收了回来,气呼呼地扇着画扇瞪着他。

两人在山岩上吹了一会晨风,顺势打量了一眼周围的形势:左面是他们昨日刚刚逃出的蛇洞,右面和后面有数座耸立的山峰,峰间是不见底的深渊,唯有前面是一片连着大地的山,但那片山与他们现在所处的山岩尚有些距离,中间隔着的也是不见底的深渊,稍有不慎,他们便可能落入深渊之中。

苏尘纤看了眼伊川青流,伊川青流双手抱着胸,若有所思地目视着前方。

“你可有什么好办法?”

“没有。”

“我们要一直留在这里?”

“不,我不会留在这里。”

苏尘纤手托着腮帮子:“那你要怎么过去呢?”

“飞过去。”

苏尘纤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你的轻功的确是我们几个当中最好的……”

说话间,一道轻影从苏尘纤眼前疾驰而过,他的眼眸随着轻影移动,转瞬间便到了对面的山岩上。苏尘纤张了张嘴,再说不出别的话来。他望了望对面的伊川青流,望了望脚底下的深渊,又望了望左面蛇洞的外壁。

就在他说话之前,他已打算跳到蛇洞的外壁上,攀着那上面的藤蔓慢慢爬到对面的山上去。

伊川青流仍是双手抱胸,看着他:“你要一直留在那里吗?若是如此,我便先走了。”

苏尘纤眼睁睁地看着伊川青流转过身,走远,消失在对面的山林中……

伊川青流沿着山林走了一段时间,太阳缓缓升起,金色的晨光穿过初醒的山林,照射在晨露上,发出晶莹剔透的亮光,亮光进入他的眼中,他下意识地拿手去挡住那亮光,接着又有无数道银光朝他射来,一股猛烈的杀气顷刻间袭遍他全身!

突如其来的杀气令他来不及抽出剑,只有拿着剑鞘格挡,但整个人被那道杀气震得向后退出数丈,胸腔一阵翻云覆雨后,他“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血。

杀气并没有因此而停下,第二道杀气随即接踵而来,伊川青流本能地往旁边闪去,右手迅速抽出剑,但已来不及挥剑格挡,右臂已然被划出一道口子,鲜血刹那间顺着口子喷涌而出!

第三道杀气又毫无间歇地狂奔而来,伊川青流不顾右臂上的伤口,挥剑格挡,只听“铿”的一声,一个浑圆的黑色物体猛地撞在他的剑上,一股洪流般的力量狠狠地压着他的剑、他的臂膀、他的身体,他再一次连退数步,臂膀上的口子又裂得更大了,一股鲜血再次喷涌而出,他感到手臂在颤抖,剑也在跟着抖。

第四道杀气很快接踵而至,伊川青流几乎是本能地再次抬起右臂挥动着手中的剑,但这一次的杀气似乎更猛了,他若再硬接这招,很有可能这条臂膀就要断了。但眼前的形势并容不得他多想,他只能接招。

一道白影呼啸而过,第四道杀气竟没有向他袭来!

“伊川,我早就说过了,与其一个人孤军奋战,不如两个人一起抗敌,你就是不听,如今可吃到苦头了?我若不来,你就得死在这里啦,到时候阿离可是要哭死的。”

伊川青流哼了一声,扯下右臂上的衣袖草草包裹住划开的口子,擦了擦嘴角的血迹,这才看见敌人的真容。

那人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手里拿着一把圆月状黑色弯刀,长身而立,一脸平静地看着他们俩,仿佛刚才连发四招招招欲置人于死地的人并不是他。

苏尘纤道:“圆月弯刀,年纪轻轻,看来是白刀门少门主了。”

那人语气平静,道:“不错,在下正是白刀门少门主柳时年。两位既然能走到这,看来也绝非泛泛之辈。”

“好说,在下苏尘纤,落霞峰夕未央剑斋第十二代掌门人白玉梵第五弟子,我身边这位被你打得半死的同为落霞峰弟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伊川青流。”

“啊,原来如此。如此说来,你们便是弑师屠门的落霞四公子中的两位了?若是如此,我杀你们,便也就安心多了。”

苏尘纤正色道:“我们是落霞四公子没错,不过,我们可没有弑师屠门。”

“可是落霞峰的人都认为是你们弑师屠门,如今正四处捉拿你们呢。”

伊川青流道:“何须与他废话。”

苏尘纤点头道:“伊川,你这句话我很同意。”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刀光和着两道剑影倏然间在晨光之中起舞,山林为之一振,无数落叶顷刻间漫天飞扬。刀像飞轮一样灵巧地辗转于两道剑之间,不时发出“铿铿”的脆响,苏尘纤的剑像水袖一般,柔软却有力,伊川青流的剑则像磐石一般,刚硬厚重,每一次出击都铿锵有力。两人一左一右夹击柳时年,却也只打了个平分秋色,刀剑互不相让,谁也不落谁的下风。

不知多少个回合之后,三人都有些乏了,只是刀剑却依旧沉稳有力,浑圆的黑色弯刀又回到柳时年的手中时,苏尘纤抬着剑,立于青松一侧,伊川青流的剑指向地面,立于青松的另一侧。在一段时间里,三人彼此相对而立,呈三角之姿,皆是一触即发的待战状态。三人都微微喘着粗气,清晨凉凉的阳光一泻而下,洒在静谧的山林间,没有鸟的踪影,也没有鸟的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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