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午后,我躺在榻上刚小憩了一会,就听见宝钗带着莺儿在外头与紫烟争执的声音。
听着外头喧嚷的声音,我心下烦忧,便起身隔着窗缝往外瞧去。
“今日你务必让我进去亲眼瞧一瞧颦丫头,她究竟是怎么了,整整一个月了,她都对我避而不见的。
我送来的东西也都一件一件又给我送了回去,这是如何,是要与我划清界限吗?
到底是如何,是我哪里不好还是什么地方得罪于她了,你也该让她出来给我说清楚了。
好歹我也能心中有数,这样几次三番的充耳不闻算什么事?”
只见宝钗边说边拉开紫烟执意要往我屋里进来,这一番话中尽显她的一腔委屈,倒好像是她有理了一样。
“紫娟姐姐,你就别拦着我家姑娘了,我家姑娘了已经在家沉闷了好久。
想来刚结拜的姊妹间,能有什么解不开的仇怨,我们左想右想都想不通,林姑娘为什么突然就冷了我们呢?
你不如就别拦着了,让她们面对面自己说明白这事才好。”
莺儿一边拉扯着挡在宝钗前面的紫烟,一边与她说到。
“宝姑娘,你就别为难我了,我只知道我家姑娘身上不痛快,给我们交代了谁也不见。
别的我也不知,还请宝姑娘先回去,等我家姑娘好了必定会亲自前去与姑娘细说的。”
紫烟一人面对二人,已有了抵挡不住之势。
我心里想着,择日不如撞日,来了也好,屡次这么推脱着,也不是个事儿。
倒不如借着今天的机会,与她面对面的说清楚了,倒也省的以后干净。
“紫烟,让她们进来。”
我原又躺回塌上,单手撑着头,轻轻的闭上眼睛,慵懒的喊了一声。
外头宝钗听见我屋里的动静,脚步声逐渐趋近了。
“哟,颦儿,如此的睡眼惺忪,可见近日来睡得不错,气色也还不错,可见颦儿并无身体不适呢。”
宝钗的语气中带着些许的不满与愤怒。
“宝姐姐,紫烟都与你说了,我近日来身上疲乏,略感不适,姐姐你偏不信。
到底是什么事,宝姐姐非得当面与我说。”
我连眼睛都没有睁开,只淡淡的张嘴说到。
“你还来问我,我只问你一句,我们当日结拜时是怎么说的,想必你已经不记得了。
我却还清清楚楚的记得,我们说要‘福难同当,坦诚相对’。
可不想才过了这些日子,颦儿就已经将当日的誓言抛诸脑后了。”
宝钗双目含情,说的倒是赤诚真挚,话中尽显酸楚,好像反倒成了我的不是了。
“哼。”
我心中自然不屑,不由的轻哼了一声。
“宝姐姐好口才,每每总是能把话说的惟妙惟俏的,还真像那么回事儿呢。”
我语气中的轻蔑之情显露无疑,宝钗被我的这句话彻底激怒了,只见她微张着嘴,气息明显加快。
“我倒不知,天下还有这理,你倒是说说清楚,我是如何做的不周到了,让你说出这些话来。”
宝钗强忍着心中的怒火,压下声儿来对我说。
我终是睁开了眼睛,本来今日我也没准备要给谁留情面的。
你既然非要来跟我把这层窗户纸捅破,那什么脸面什么情面的,都不必顾及了。
“好,好,我就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说与你听。
你嘴上说会对我一心不二,会真心待我,会帮我保守秘密,可你是怎么做的?
你都做到了吗宝姐姐?你将我的事告诉太太的时候,你怎么不说与我是结拜的姊妹?
你在用我的消息换取太太对你的信任时,怎么不说与我是结拜的姊妹?
你……你如今还道貌岸然的跑来我这里与我讲道理、要说法,你真把我当傻子了……
你是觉得从我这套的消息还不够是吧,还不能知足是吧,你当真是忍心啊,宝姐姐?”
我蓦地从床上坐了起来,一口气将我这些天压在心中的怒火全部都倒了出来。
我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的直直盯着宝钗,等待着她的回答。
“你在说什么?我几时不真心待你了?几时又把你的秘密告诉太太了?我到底是几时用你的事来换取太太的信任了?
我为什么要换取太太的信任?即使你不认我这个结拜的姐姐,你也是我的救命恩人啊!
我薛宝钗何时成了这样背叛恩人的卑鄙小人了?我就是再不堪,你也不该这么羞辱我!”
宝钗气到面红耳赤、浑身发抖,眼睛中已然泛着泪光了。
宝钗如此激动,是我没有想到的,我本以为捅开了这层窗户纸,宝钗最多面儿上做做戏罢了。
我看着眼前的宝钗,却丝毫不像是做戏。
宝钗说完这些话还不解气,走过来拉着我的手腕,“走,我们现在就去见太太。
我瞧你也是不会轻易相信我的了,那不如就去当面问清楚,是谁与太太说了什么。”
我被宝钗扯痛了手腕,轻蹙着眉头,叫唤了一声儿,宝钗才将我松开,脸上有了难言之色。
“颦儿,你信我也好,不信我也罢,我今日来把话也说清楚了,妹妹自己思虑吧。”
说毕,宝钗便带着莺儿走了。
临走前,莺儿忽然又转头回来对我说道:“林姑娘,你千万别不信我们姑娘啊。
你今天说的这事,我们姑娘也是第一次听说,有些事,你千万多斟酌斟酌,别冤枉了好人,也别误了林姑娘与我家姑娘的情分。”
说完莺儿便追着宝钗出去了。
我心里又迷茫不解了,宝钗和莺儿的这一番说辞,看起来倒没有什么端倪,也不像是假的。
如果真的不是宝钗透露的,那么必然另有他人,究竟会是谁呢?
紫烟见我沉默不语,也终于忍不住走过来,“林姑娘……
有些话,我前两天就想对你说了,可姑娘的状态一直不好,我也不想再给姑娘心上添烦扰,故而一直拖着没有说。”
“你想说什么?”
紫烟走上前来,凑在我耳朵跟前儿说了一番话。
听完紫烟说的,我心中猛然醒悟,是啊,我怎么把这回事忘了呢,我怎能如此的好了伤疤忘了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