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想什么？”
“我？呃……没什么。”
“你老跟在我后边儿干啥，又不是在学校，不用三人成伍两人成列吧？”
“哦，对，对！我习惯了。”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和她肩并肩走在一起。
我们沿着跑道走了一圈儿，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默默地向前走。
“真没劲！张东山，你就不会说句话吗？”
“我……嘿嘿……你想说什么？”
“真是个书呆子！总得干点儿什么吧？”
“要不……我给你练练走双杠吧。”我看见了体育场一角的单双杠，提了一个傻到不能再傻的提议。更傻的是她居然饶有兴致的同意了。
我们走到了双杠旁边。我把大衣脱了往矮墙上一搭，又把围巾珍而重之地裹在大衣里，走回双杠一头，脚尖一点，双手一撑，还算轻巧的上了杠。
“不错嘛。”小敏在边上津津有味地看着。
总不能在喜欢的女孩儿面前丢脸吧？我这么想着，慢慢把两条瘦弱的胳膊弯曲起来，撑住全身的重量，然后手一左一右地向前挪。这是循化一中的男生为数不多的课外消遣，因为经常被语数外理化等所谓的主课挤占，每周一次的体育课根本不能保证，更别说音乐、绘画了。所以，一到下课，跑也不行，跳也不行，好多男生就在单双杠上面消耗过剩的荷尔蒙。
川子就是玩单双杠的高手，不仅能做好多别人做不出来的动作，还能玩出腾空、撒手等各种花样，惊险的程度和羊汤摊儿耍菜刀的鄂老头儿有的一拼。川子在单双杠上矫健的身姿、精彩的花活，吸引了好多观众，李慧芬就是其中之一，几乎是每场必到。我偷偷观察过，李慧芬看着川子在单双杠上的时候，整个人全神贯注的，眼睛里闪着亮晶晶的光。好多次川子拿我和小敏的事开玩笑的时候，我就搬出李慧芬来反击，当然，川子是死也不会承认的。因为天天和川子在一起，我也跟他学了几招。
我用尽全身力气向前挪着，胳膊又酸又麻，脸憋得通红，浑身不停地颤抖，每挪一下都像要了我的老命一样，好几次差点儿从双杠上掉下去。撑住！就快到了！千万不能在她面前丢脸！我不停给自己打气，终于颤颤巍巍挨到了终点，“腾”地一下跳到地上，差点狼狈地往前扑倒，还好总算踉踉跄跄站住了。
“好！”小敏在边上拼命地拍巴掌。
“张东山，挺厉害的嘛！”
“一般一般，再给你来个翻身上杠！”我也是个人来疯，从来不知道见好就收。
“不用啦，那么高太危险了！”
“没事儿，小菜一碟！”
我用力一蹿，双手抓住旁边的单杠，先费劲地做了个引体向上，然后把两个胳膊肘搭在杠上，用尽吃奶的力气把上半身撑在单杠上。接着，我使劲儿往后摆动双腿，“呼”地一下大头朝地双脚朝天转了个360°，直到又回复到旋转之前的样子。我撑在单杠上，吓得眼前金星乱窜，全身发抖，直冒冷汗。其实，这个动作我以前试过很多次，几乎没有成功过，今天不知道撞了什么大运，竟然一次就成功了！
“好！太棒了！”小敏在旁边给我大声叫好，巴掌拍得震天响。
我本来就有点儿得意，现在听到她为我加油鼓劲，浑身顿时像打了鸡血一样。
“还有呢！”
我想起川子做过一个直接卷身上的动作，反正一不做二不休，为了她我豁出去了！我深吸了一口气，把两条腿用力向后一甩，同时双手紧抓单杠，胳膊放松，从撑在杠上变成吊挂，借着两条腿往前冲的惯性，像荡秋千一样把身体高高甩起来，然后弯曲胳膊用力向上拉，收腹提臀，把两腿朝上高高举起，膝盖弯曲从上面越过单杠，整个人旋转360°，再用双手撑在杠上。今天真是个神奇的日子，这么高难度的动作居然也一次性完成了！我终于明白开屏的雄孔雀是个什么心态了。
正当小敏更加热烈的拍手和叫好声传进耳朵里的时候，我撑在单杠上的双手再也支撑不住了，突然胳膊一弯，手腕一松，整个人从单杠上加速往下坠落。我吓了一跳，急忙想用力抓住单杠，但双手的力气早就耗费的差不多了，手指从杠上硬生生滑脱。接着，“噗通”一声闷响，屁股朝下狠狠摔到了地上，摔得我七荤八素，眼前金星乱冒。
小敏“啊”地一声尖叫，赶紧跑过来跪在我身边：“张东山，没事儿吧？”
还好单杠下面是个沙坑，我用手背蒙住眼睛，躺在冰凉的沙子上，感觉浑身像散了架似的，屁股上传来阵阵钻心的疼痛。我慢慢活动了几下四肢和脖子，担心哪个地方是不是摔断了。
“张东山，你到底咋了？”
我稍稍张开手指，从指缝里看见小敏紧皱着眉头，轻咬着嘴唇，急得都快哭出来了。
“哎呀……啊……腰椎好像摔伤了，好疼！”我躺在沙坑里不停地哼哼。
“啊？你……你别着急，我这就送你上医院！”小敏吓得脸色煞白，把两只手分别伸到我的腋下，勾住我的肩膀，用尽全身力气想要拉我起来。
我虽然瘦得跟柴火是的，但她一个如此柔弱的少女怎么能拉起一个故意赖在地上的同龄少年呢？她尝试了好几次，费了半天工夫，累得气喘吁吁，终究还是没把我抬起来，急得又是跺脚，又是叹气。我在心里暗暗发笑。
“你一点儿都动不了了？”
“动不了了。”
“你等一下，我去附近找找人，把你抬到医院去。”她忽的一下站起来就要往体育场外面跑。
“等会儿等会儿，我好像没那么疼了。”一听说她要去找人，我吓了一跳，哼哼唧唧地慢慢爬了起来，揉着还在隐隐作痛的屁股。
“你能起来了？还有哪个地方难受吗？”小敏急忙跑过来像照顾老弱病残一样扶着我的胳膊，关切和担心溢于言表。
“浑身上下没一个地方好受的……”能和喜欢的女生这么近距离的接触，我激动地像触电似的浑身簌簌发抖。
“用不用我给你揉揉？”小敏的声音温柔的不能再温柔了，真是个善解人意的女孩儿！
“那个……合适吗？”
“合适！一千个一万个合适！”
正在我心花怒放等着享受按摩的时候，屁股上突然挨了重重的一脚。
“哎呀！”我捂着屁股吃惊地跳了起来。
“你干啥？”
“给你揉揉呀！”说着她又朝我腿上踢了一脚。
我往后一躲，撒腿就跑。
“别跑啊，你不是动不了了吗？”她在身后紧紧追过来。
“我没事儿了，不用揉了！”
“不行！”
接下来的事儿我就记不清楚了，只记得我们追着跑着，笑着闹着，不知不觉就拥抱在了一起。她紧紧地搂着我，把头深深埋进我的胸口，听着我“咚咚咚”的心跳声。我把她搂得更紧，两个人几乎要透不过起来。贪婪地闻着她头发上、身上那熟悉而又陌生的少女香味，感受着她柔软而又火热的胴体，我用尽全身的力气去拥抱她，好像在尽情发泄着前一阵子的苦闷和压抑，仿佛下一秒钟就要失去她似的。
我完完全全地沉浸在这世上最美妙的感觉当中，好像偷尝了一杯让人乐而忘忧的“苔丝美人”，好像偷听了一段让人心神俱醉的“致爱丽丝”，好像偷看了一张让人销魂夺魄的“绝世容颜”。我们紧紧地拥抱着，任凭蓝天上的白云悠悠飘过，任凭温暖的太阳越爬越高，任凭北风把我们的头发和衣襟吹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