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窟外，靠近悬崖的独径上，三个少年靠在一起，都昏迷着，默青脸色暗沉，妙公子惨白的脸上多了些紫色的斑块，红衣女子早已离去，不知去向。
默青的腰间突然发出淡淡的金光，这股琥珀色光芒来回流动，缓缓注入了默青的体内，默青原本暗沉的脸上慢慢重新有了一丝血色。
风影感觉脖子一阵疼痛，她意识模糊，伸手摸了摸，忽然惊坐起来。
“不好，阿默、公子他们……”
她忽然想到了默青跟妙公子，眼泪刷的一下流了出来，站起来准备重回生死窟里找三尾蜈蚣报仇，脚下被畔了一下，她才发现他们两个竟然也靠在旁边。
“阿默……快醒醒……”
“妙羽，醒醒，醒醒啊！”
风影哭了起来，她害怕极了，她使劲摇了摇二人的身体，喊了好一会儿，默青才慢慢挣开了眼睛，表情有一点痛苦，咳嗽了一声。
“你还好吧？”
“阿默……阿默。”
风影关切地问道。
“嗯，放心吧，死不了。”
默青艰难地回答着风影的话，风影一听到默青还能开玩笑，哭着笑了起来，鼻涕泡都快出来了。
“公子怎么样，他呢？”
“他在这儿呢！在这儿。”
风影指着旁边的妙公子说道，默青转过头来看着一旁的妙公子。
妙公子就靠在旁边的石头上，脸色暗沉无光，犹如死灰，还在昏迷着。
“公子，醒醒……”
默青挪了过去，重复喊着妙公子，希望把他叫醒过来。
妙公子的手指动了一下，然后缓缓睁开了眼睛，看着他们两个。
“我们是不是已经死了，这是天堂还是地狱啊？”
妙公子开口了，语气十分微弱，气息也不匀称，断断续续地说道。
“这儿是生死窟外，我们都还活着，活着……。”
默青紧紧撰住他的手，眼眶湿润了。
“生死窟外……那我们还活着对吧？”
妙公子脸上浮出了一丝笑容，他满眼泪光地望着风影跟默青。
“是的，我们活的好好的，好好的。”
风影泣不成声说道，眼泪哗哗地流了出来。
“不哭，我们应该高兴才对。”
“嗯……高兴。”
“该高兴。”
“嗯……”
三个人紧紧相拥在一起，笑容、泪水混在一起，三个涉世未深的少年，第一次经历了生与死的历验，内心深处自然是百般滋味。
“我们回去吧！”
良久之后，默青说道，妙公子跟风影点了点头。
阳光掠过山头照了下来，三个人站了起来，相互搀扶着，向着荒木村走去，清晨和韵的风吹拂着，三个人走着，心情似乎也被阳光感染，只是妙公子的脸上依旧晦暗无神。
荒木村在阳光里看上去宁静、祥和，一缕孤独的炊烟从村中升起，又在风中散去。
老妇人时不时地从厨房探出头来向外面张望，焦急的眼神里隐藏着几分期许，村子里很久没来人了，这或许是唯一的机会，当看到默青等三人从远处归来的时候，她的脸上闪过一丝笑容。
“你们终究还是出去了！”
老妇人走了出去，摇摇晃晃地，看上去比昨天更瘦了，眼眶有些红，陷的更深了。
“嘿嘿，婆婆，放心吧！我们没事。”
风影走了过去扶着老妇人坐下，脸上泛起了笑容。
“虽然昨天晚上打了一场恶战，终究还是除掉了三尾蜈蚣和蝎子精。”
妙公子言语道，脸上的暗沉重了几分。
默青没有说话，最后昏迷前在生死窟中的所见所闻，回想起三尾蜈蚣最后说的话，他的心底被触动了，世人都说毒蝎心肠，而那个白衣女子心中居然藏着善良，三尾蜈蚣的手下留情。
他内心的复杂情绪，善恶的界限究竟是什么，是否真的一概而论？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给你们做了早点，你们去洗漱一下，吃点东西吧！”
老妇人反复念道了好几次，然后又指了指桌子上的饭菜。
“嗯嗯，累了一晚上，早就饥肠辘辘了，这饭菜真香啊”
风影跑过去洗了手，就去到了桌子旁，默青跟妙公子也跟了过去，三个人确实饿了，大口大口地喝着粥，吃着馒头，他们吃得真的香。
老妇人牵着牛儿的手，老妇人蹒跚的步伐，一副随时都可能倒下的样子，就这样一老一小摇摇晃晃地走进了厢房。
三个人吃完早餐，简单收拾了下，就各自回屋了，他们准备休息一下，下午赶回阳河镇继续探查玉璧的下落。
不知道过了多久，默青被一阵小孩的哭喊声吵醒了，他揉了揉眼睛，走出房门。
没错，是牛儿的哭声，并且越发厉害了，他走到了老妇人的房门外边。
“牛儿，你怎么了？婆婆，你在吗？”
默青轻轻敲了几下门，门根本没有锁，在他的敲击下自动开了。
屋里的景象更让他惊讶不已，牛儿坐在床边扯着老婆婆衣角大声哭着，老婆婆躺在床上，对牛儿的哭声没有丝毫反应。
默青预感到什么，快速向前走了过去，发现老妇人没有了气息，她的表情安详，没有挣扎的痕迹，床边不远处有一个打翻的小药瓶，默青知道自己来晚了。
老妇人的一只手里拽着一块白布，默青取过白布，上面写着几句话。
“带牛儿走，老朽唯一之心愿，望少侠成全。”
默青的眼角湿润了，他突然想到昨天晚上老妇人对他说的话，要是自己答应她带牛儿走，老妇人是不是就不会这样以死相逼了，难道是自己害了她。
“怎么了？阿默。”
风影跟妙公子听到牛儿的哭声，也过来了。默青把手中的布条递给他两，呆坐了下来。
“怎么会这样，吃饭的时候还好好的啊！”
风影不愿意相信，但一切又都是这样的真实，床上躺着的老婆婆，还有一旁哭的发抖的牛儿，风影的泪水止不住了，她扑过去抱住了牛儿。
“牛儿，不哭！”
“姐姐，婆婆怎么睡了这么久还不起床……”
牛儿带着哭腔，稚嫩的声音，他什么都不知道，他还是那样的单纯。
“婆婆她去了另一个世界，不能陪牛儿了，别怕，以后还有姐姐在。”
风影的眼泪刷刷流了出来，把牛儿紧紧抱在怀里，两个人哭成了一团。
默青没有在说话，他的内心里还在责怪自己，这种氛围僵持了好长一段时间。
“婆婆，你一路走好，您的愿望我们会帮你完成的。”
妙公子打破了这个僵局，对着婆婆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说道。
“婆婆对我们有恩，我们让她入土为安吧！”
良久，默青点了点头。
第二天早上，荒木村里天色暗沉，下起了细雨，枯黄的麦田旁边，多了一座新坟，三个少年，一个小孩站在坟前，旁边的篮子里放了些纸钱、香腊，所有人都心情低沉，没有言语。
风影手里牵着牛儿，牛儿哭泣着，手里紧紧拽着一个面具，那是婆婆留给他的唯一的东西。
默青找了一块石头，他想给她立一块碑，来为自己赎罪，却不知道这位老婆婆姓甚名谁。
他想了想，拔出寒霜，在石块上认真地刻了几个字——“牛儿婆婆之墓”
“一路走好……”
三个人对着墓碑鞠了恭，点了香，烧了些纸钱，几个沉默了一会，准备带着牛儿离去。
“残花已落，神魂已去，一梦黄粱，千秋永别，无端而作古人，突乎而登鬼录……”
正在这时候，一个沧桑而有力的声音响了起来，几个人都应声望了过去，一个僧人穿着茶褐色袈裟，袈裟有一些陈旧，袖口有些破损，僧人约摸五十多岁的样子，手里拿着半串佛珠，向着他们，一边走，一边念叨着经文。
僧人走了过来，默青双手合十，向僧人行了礼，“阿弥陀佛”，僧人回了礼。
“大师，莫非你认识这位婆婆？”默青问到。
“非也非也，贫僧只是路过而已，见有人驾鹤西去，自是该为亡者超度。”
“嗯，那多谢大师了，婆婆是个好人。”
默青说道，他还在责怪自己，脸上的表情也不自然。僧人看了他一眼，又转过去看了那座新坟。
“所有的事都是缘分，一切都是因果循环，生死有命，生是一种缘，死亦是一种缘。”
默青很是惊讶，大师的话击中了他的内心，经历了这几天的生生死死，默青似乎看透了许多东西。
“雨下的大了，我们回去吧！”
风影说道，天空中雾气蒙蒙，开始的雨密了起来，几个人的衣服都润湿了。
“大师，我们还有事！我们先告辞了。”
“有劳大师了。”
默青再度向穿着僧衣的大师鞠了个躬，僧人的衣服在雨中犹如朱砂一般，手里的半串佛珠熠熠生辉。
大师只是点了点头，没有回答，回过身去继续念着经文。
几个人回头注目了一会，然后向着阳河镇方向走去，只有牛儿一直在回头望着，一次……两次……三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