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还未到来,夜晚的黑还散布在山里的各个角落,整个药观安静祥和,都还沉睡在美梦中。
药寒子在炼丹方面的有着独特的方法,又受到了师父药痴的真传,他拿到草药,很快把其中的精华提取出来,对时间火候、药理的把控是相当精确。
滴水观音已经在火炉里炼制了几个时辰,几十年不朽不灭的炉火,加上自己独特的炼药技巧,此时滴水观音应该已经成型,其中的毒素已经被分离殆尽,是取出的最佳时刻,早了晚了都会对药效大打折扣。
药寒子来到炼丹房里,取出滴水观音,药丸色泽鲜红,剔透晶莹,在炉火的映射下,散发着淡淡的光芒,他仔细端详了一会,满意地笑了,只是笑容,在那一刹那之间凝滞了,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急忙把滴水观音放到盒子里,快步走到暗格里去了。
望星石上,一个人身着黑色衣服,红肿的眼睛盯着无边无形的黑夜,这正如此时他心里的恨。他恨天道不公,恨人心难测。
“以我心头之血炼丹,你枉为人师,世间之大,万物众生,为何偏偏是我!我恨你...我恨你”
黑色的衣服被风扬了起来,男子对着天空大声地喊着,嘶哑的声音里带着仇恨。
“啊...为什么?”
他重重地跪在望星石上,不停用手捶打着地面,愤怒地嘶吼着,手被锤破了皮也感觉不到疼痛,泪水滴在渗血的手指,染红了旁边的石头。
“问水师弟,你别这样!”
药寒子站在望星石后面,看着问水痛苦样子,他心如刀绞,急忙上去拉住问水还在继续捶打的手。
“问水...哼..”
问水转过头来,哼了一声,冷冷地瞪着药寒子,眼里布满了血丝,面目表情甚是可怖,突然他一把推开了药寒子。
“问水已经死了,早在几年前就已经死了,这世界上只有容易,没有问水了。”
问水再一次瘫坐在地上,他的内心是绝望的、崩溃的。
“我最崇敬的人就是他,他教我医术,告诉我医者仁心,以拯救疾弱为己任。”
“到头来呢,他只是个是骗子,那里是什么延年益寿的仙丹,取我心头之血炼药,这样为人师,他定是不得好死。”
问水歇斯底里的叫喊着,他心里在埋怨,在恨,他恨师父要杀他炼药,他那么崇拜他,敬仰他。
“啪!”的一个声响,药寒子重重一巴掌甩在问水的脸上,容易的脸上瞬间出现了一个手掌印。
“打我...对,他要杀我,你也要打我!你叫他出来啊,我还没死,我回来了,你们有本事再拿我去炼药啊!”
“闭嘴...”
药寒子再一次举起手,准备朝问水挥去。
“打啊!你打啊...使劲打,最好是打死吧!”
问水抓起药寒子的手,使劲在自己的脸上拍,眼泪落在药寒子的手上,药寒子突然心里咯噔一下,师弟才是那个最可怜的人,自己居然还出手打他,打他只是因为师父的亡灵不容亵渎,药寒子开始颤抖起来,他迅速地把手抽了出来。
“师父他并不想用试药,他那么疼你,你觉得他心里不难过吗?”
“他不想...那结果呢!开我胸门,割我心头之肉,放我心头之血,这就是你说的他不想吗?”
问水盯着药寒子,他的嘴角在抽动着,眼泪不断的流出来。
“师父他也是有说不出的苦衷的。”
“苦衷...”
问水冷冷地看着他,他的心里仿佛受到了万箭穿心般的疼痛。
“你随我来,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药寒子沉默了片刻,语气变得平静了起来,随后开始向观中走了回去。
问水心中虽然有千万种情绪,但是他从心里还是不信师父真的会为了炼药杀掉自己,看着药寒子的背影,他还是跟了过去。
黎明前的黑暗,厚重的阴霾压在碧连山上,也压在药寒子跟问水的心里。
问水跟着药寒子穿过炼丹房,打开一道石门,进入了一个暗格。
暗格里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只是一股浓郁的焚香的味道。药寒子点燃了边上的一个烛台。
这时候才能看见暗格里的情况,问水一抬脚,地上全是破碎的璃片,桌子上放着一个坛子,被铁链锁着,旁边上了一炷香,香是对着坛子点的,一股阴森的气息扑面而来,问水感觉后背发凉。
“这是什么地方,你带我来这儿做什么?”
“给师父上柱香吧,上完了我告诉你当年发生的事。”
药寒子从旁边拿了三只香,在旁边的烛火上点好了,递给问水。
师父,他死了,他怎么会死呢?虽然恨他,但万万没想到,师父真的不在人世了,他的心里突然空了下来,他说不出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感觉五味陈杂,一下子全在心间搅翻。
问水接过药寒子手里的香,把它插在香炉里,白色的烟萦绕在暗格里,同时盘旋在问水的心中。
“你有没有想过,师父他老人的苦衷呢?”
暗格里安静极了,空气像是凝固了,良久,药寒子开始说话了。
“苦衷,呵...他有苦衷就能那样对我吗?他就是个药痴,不,是个吃人的魔鬼而已?”
问水抬起头,狠狠地看了药寒子一眼,然后又转过头来看着那个人的牌位,愤懑地吼道。
“你还记得妄川师妹吗?”
“妄川师姐...当然记得,此时跟她有什么关系?”
药寒子突然提到了妄川,问水的脑子里全是自己跟师姐过往的画面,是那么美好,师姐永远是自己心里最柔软的地方。但是师姐怎么可能会跟这件事有关。
“大概在七年前,妄川师妹跟着师父出山采药,不知道从哪儿染上了怪病,师父用遍了所有方法,都治疗不好妄川的病。”
“师姐染了病,我怎么不知道?”
问水突然抬起来,神情有些惊愕,那年,他只是觉得师姐瘦了许多,其他的并没有什么异常。
“直到有一天,师父发现妄川晕倒在殿里,才发现,妄川的病以入膏肓,师姐已经时日无多了。”
药寒子没有理会问水的问题,只是一片一片慢慢捡起地上的碎片,一点一点地诉说着当年的事情。
“后来师父才知道,师姐染上的是当年地心烈焰之后怨念所形成的瘟疫,这种瘟疫一旦染上就会使血肉化为脓水,不治而亡。”
“怎么可能,这不可能!”
问水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他有些不蒙相信。
“你不知道的事情还多着,且听我慢慢道来。”
“那段时间师父像发了疯一样进山采药,然后配置各种药剂,一一给师妹服下,但却丝毫没有效果。”
“师父不断地翻阅古籍,一箱又一箱,始终也没找到治好妄川的方法,师父绝望透顶,他再一次下了山。”
“记得有一天,师父突然从外面回来了,那天的情形大概是这样的。”
药痴风尘仆仆地从前下回来,裤腿上都是泥土,头发也乱糟糟的,看上去落魄至极。
“师父,你这是怎么了?”
这副模样可是吓坏了药观里正在选制药材的药寒子,马上跑过去关切询问着师父。
“哈哈哈哈...”
药痴突然大笑了起来,憔悴的脸上展露出希望,他没有理会药寒子的关心,快速地回到房里,不时地传出一阵一阵的笑声。
药寒子跟了几步就停住了,他在师父的房外守着,药痴在房间里徘徊着,笑声间断地传了出来,只是到了最后,药寒子分不清那是笑声还是哭声,他不敢问,也不敢去敲开门,从他进观已来,师父从来没有这样过。
到了深夜,房间里的灯燃尽了,灭了。药寒子见师父恢复了正常,就回房休息了。
第二天一早,药痴拿出两枚红色的药丸,取了一个小木盒装起来,放在身上,一手搂着一个小男孩,一手牵着个女孩,那个男孩就是当年的问水,女孩就是妄川。
那时候问水跟妄川都还小,趴在药痴的腿上,发现了他包里的盒子,打开看了,是两枚精致的红色药丸。
......
“够了,你别再说了。”
问水突然气急败坏吼了起来,打断了药寒子的讲述,这一切都跟自己的梦境一模一样,他害怕知道真相,他不愿意相信师父会这么对他,他双手抱着头,慢慢地蹲了下去。
“我恨他,为什么...这究竟是为什么?”
“啊...”
容易的头痛得快要炸裂一般,以前的记忆不断在脑海里重组,他双手捶打着脑袋,眼里的泪水不停地流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