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头侧靠在迟邵楠温暖的肩膀上,她想,她无疑是世上最幸福的妹妹。
街边烟熏雾绕的烧烤摊上,回忆手里的烤肉一串接着一串,未曾有过一分一秒的停歇。而相对而坐的迟邵楠,命运就相对而言悲惨一些,每每陪着这位名副其实的吃货就餐,无一例外都要充当无偿的厨师。
数不清是第几次过意不去,回忆望着他熟练优雅的动作有感而发:“哥,还是你对我最好了!”和迟邵楠之间,不是没有过隔阂,可每一次,他都会轻而易举地原谅,毫无条件地接受她的任性。可于祁颂唐,她却永远是肠牵肚绕的那一个,在意了,便也输不起了。
另一边的迟邵楠听罢她的感言,放下了手中的活计看着她:“说吧,今天遇到了什么事,让我们的回忆大小姐哭得如此凄惨。”
“哥,你说我是不是错了。”哭过之后的深思,让她陷入迷惘,“当初我是不是就不应该嫁给祁颂唐。”从高中到大学时光,她的整个青春里都只藏得下他一个人,傻傻地相信铁杵磨成针,可事实证明,这句话在爱情里是不管用的。不爱便是不爱,无需置疑,就算祁颂唐对她好,那也只能算是怜悯,怜悯她是爱情里的乞讨者。
迟邵楠何尝不希望是这样,三十几年的时间里,若说有什么曾经叫他后悔不迭的话,那就是回忆。他后悔狠不下心来将她带到天涯海角,共同偏安一隅;他也后悔成全了她的婚礼。可眼下暂时无能为力,他做的也只能是递上纸巾。
回忆狠狠地擤了一把鼻涕:“我以为只要我足够努力,就可以消解我们之间所有的不匹配,我甚至一点一点在降低我的期望值,哪怕他对我一丁点好都行。可是,他竟然能无情到不要孩子,哥,他说他不要我肚子里的孩子!”酒精未沾点滴,情绪已然激动万分,回忆抚摸着腹部,说话音量大了几倍。
“你怀孕了?”迟邵楠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嗯。”回忆打了个饱嗝,指着他又接连问了两三个为什么。
铿锵有力的答案,重重地敲击在迟邵楠的心间。说不清是失望多一些,还是悔恨多一些,他捏了捏拳头,情绪复杂。
纷扰的电话铃声却不合时宜地响起,回忆瞥了眼桌上自己的手机,来电显示是她此刻恨到骨子里的恶人。哼,这会儿想起还有我的存在!她对着来电显示上的名字咒骂不停。
“走吧,我送你回家。”迟邵楠显然也瞥见了祁颂唐的来电,脸色并不好看。
她可以回去吗?那个人根本就不关心她。回忆闭紧双眸,下了决定:“哥,我不想回去。”
“那你要去哪里?要不跟我回家?”
回忆想了想后摇头:“不行,我不想让妈知道这件事。”陈婉容本就不看好她和祁颂唐的婚姻,若是此时此刻落败而归,指不定会说些什么风凉话,她实在害怕母女之间那般冷嘲热讽的相处。
“那就暂住酒店吧。”再不容她商榷,迟邵楠顾自定下主意,打了电话托秘书定了房间。就在附近,五六分钟的路程。他取好车钥匙下车时,正要转身去找回忆,倏然感觉到背上一重,她已经自觉地爬了上来。
“哥,你背着我跑吧。”拼命地怀念着过去的快乐,只是想要甩掉过去的包袱。哥,对不起,借你肩膀靠一靠。
“好。”迟邵楠也差点就忘记了,让她开心已成为本能。不是习惯,所以连戒都戒不掉。他就这么载着她在停车场周围飞奔,直到气喘吁吁才将她放了下来,两人在停车场旁边的空地上席地而坐。
“开心了吗,大小姐?”迟邵楠侧过脸时,再一次看到五开外的那辆银白车轿车,在烧烤摊边便已出现,一路追踪着他们来到酒店。
“勉强还行。哥,你以前可是能背着我连续跑好几圈呢!”回忆抿起双唇,假意嫌弃地盯着迟邵楠,“现在,你瞧瞧你光鲜亮丽的西装下藏着的满是肥膘的大肚腩,连衬衣扣子都快绷不住了。”
“是这样吗?”迟邵楠听着她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不禁挑了挑眉,“那也不知道是谁,每一次吃烧烤都要找个人全程服务,自己就在那里吃个不停。”
“反正不是我!”熟悉的亲昵与温馨,回忆肆无忌惮地耍赖,“哥,你说是吧?”
迟邵楠扯了扯她脸颊上的肉,冷静地作出判断:“我觉得不是。”
“切,不理你了!”漫天的星夜将她的眼睛照的雪亮。空气安静了一会儿,回忆忽然问他:“不过,你和郁瑾之间的后续是什么?”
“你不是叫我遵从本心吗?”
回忆缠着他问:“那你怎么做了?”
“从商业利益来说,和她结婚有利于我。”一字一句,如同沉沉的黑幕一般。他的眼睛余光所在,还是那辆锲而不舍追随而来的轿车,“回忆,明确地告诉我,你想要我和郁瑾结婚吗?”他问,问她的心,也向车上那个人讨要一份关于她的答案。
又是同样的问题。
“作为你的妹妹,”她眼神闪躲着特别强调,“于公于私,于情于理,我都不想你和她结婚。于公,你又不爱她,没有爱的婚姻怎么能幸福呢?”
“那于私呢?”迟邵楠追问。
“额……”回忆将手肘支在膝盖上,眼珠子转了一圈后回答,“当然是我舍不得我的好哥哥啦!”
说完,她又一次下意识地瞄了眼手机,除却两个未接来电之外,还有一个未读的短消息:玩累了记得回来。这就是祁颂唐对她的在意程度,她苦笑,打了个哈欠掩饰心殇:“哥,我困了,我们走吧。”
两道身影消失在酒店的大厅。祁颂唐拉下车窗,控制不住地点燃一支烟,这个时候,也只有星点烟火陪他消愁。他惊觉,看到她和别的男人亲昵如此,他的心被灼得很痛。
迟回忆,你的努力得到了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