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漓面无表情,“噗通”一声跪下,脊背还是笔直的:
“我只会称您一人为殿下。”
里面的人轻轻应着,一挥广袖站起来,从屏风后面绕出来——这屏风是他们自带的,拂衣居的图腾瑞兽盘亘在百兽之上,居高临下的睥睨着芸芸众生。针线细密,栩栩如生,透出它独有的那份气魄。
万离泷笑着俯身要扶起她来,语气真诚:“别这样,漓儿,说到底我们还是带着血缘的姐妹。我还是信你的。”
钟漓淡漠着一张脸,一个头重重磕下去。万离泷虚扶着的手顺势也就收回去。
钟漓道:“不敢,若非殿下阻拦,我已经是个死人。大君并未承认我的存在,我只是个外人沽名钓誉抱回来的不知谁的野种。”
万离泷蹲下来,伸手柔和的托着她的下巴,让她抬起头来。万离泷的声音轻轻柔柔:“漓儿,我对你好,但你得听话。这些事情旁人都不知道的,我也只让你见过我的真实。当然你也可以拿着它们去揭发我,你就可以上位了。怎么样,漓儿,你想要我的命吗?”
她的手停留在钟漓纤细脆弱的颈项上,钟漓却连心跳的频率都未改变。
“怎么,你舍不得?”
喉管在那只手下显得脆弱不堪,只要稍稍一个用力,就能把它苇杆一般折断。
钟漓抬起头,目光平静的与她对视,“我对殿下已经付出了我全部的赤诚。”颈项在她的手中随着话语一同震颤,她此时倒真像是在拿性命许下承诺。
万离泷与她对视。
这个姿态,倒真像是最开始的样子。
“钟漓,除了你,我谁都不信。”
可对你,我也不全信。
但至少在这段时间里,我会对你好。
万离泷声色慵懒,唯有一双眼像是雾霭,底下燃烧着少为人知的欲望,对权势,对整个拂衣居。
她并非是全然如外界传闻的一般淡漠。
半晌,万离泷像是放下了心一般软下来。她牵着钟漓的手把她带回软榻上,斜着身子看着眼前这个同母异父的妹妹。
钟漓对她又一次探上来的手没有反应,却在那只手摸上她的头顶时瑟缩了一瞬间。万离泷看着她。
我只有你可信。
所以,你撒的这一点点谎言我可以选择视而不见。
举办场地选在了那一方巨型石台上。只是它现在变了一番模样,中心一处圆台凸起,可以从边缘处拾级而上。而下方错落的盘旋摆放着无数张座位。
这里变成一个露台。
出乎意料的,桑衣却没能在庆典前赶回来,甚至在庆典开始的钟声敲响时都不见一点踪迹。
本就兀长的祷词被生生拉长一倍,台上的祝唱的人已经有些冒汗,凤娑的脸更是黑如锅底。
她的身边站着四个人,也是有些不安。
封重的目光已经第三次悄悄向露台的入口处望去。其他人只当桑衣闭关还未出来,并不知道她前往缝隙的事,封重却是知道的。
他私心里想要桑衣带着他们走进这些目光里,但这个时候更担心她的安全。
一个未知的缝隙,可不是什么让人心驰神往的的地方。
台上人手中只有一卷布帛,不管众人心中再多不愿,祷词终究还是念到了底。只剩下最后一句结束语,上面的人余光扫过凤娑身边空缺的那一个位子,心一横,开始把那些已经念过的话颠三倒四地又念起来。
封昔纭低下头一忍再忍,还是露出一点儿偷笑来。封一无奈的责怪一句,也随他去了。
护卫都留在了石台下方的草地上,石台的第二层熙熙攘攘聚集整个域外的大能,人数众多,不乏过耳不忘的鬼才。一句两句或许没什么,但长久的也渐渐有人察觉出不对来。
这场开幕是为栖都和凤娑祈祷,但也只是个例行公事的过场,多数人的目光还是专门为栖都的五子准备的。祈祷结束,便该由栖都地位最高的两位尊主,带领五子上场,以昭彰“薪火相传”的意思。
但是如今是个什么情况?
下方渐渐有人开始窃窃私语,年轻的小辈众多,有人耐不住往入口处放出神识,被自家长辈呵斥制止。
“封一,流程已经告诉过你,看我手势,桑衣实在赶不回来就由你带他们上去。”凤娑匆匆交代完,来不及看封一的神态身形一晃凭空出现在了露台上。四下一阵静默。
台上的人颇为机灵,一惊过后,不动声色的念出了结束语,下台把场地还给凤娑。
凤娑一双异瞳,本就特征鲜明
,加上认识她的几位领主匆忙站起行礼,众人瞬间明了了这位的身份。
一时之间各种祝福的声音此起彼伏争先恐后。
凤娑点了头,从容地站在台上,等声潮平息后才开口:“诸位远道而来,凤娑在此万般感念。”她的声音庄重且富有穿透力,混着灵力的传播很容易让人群不自觉的进入聆听的状态。
凤娑心头微微松了一口气。
这种情况下,随意讲几句话还能再拖一会儿,却无奈于有强行露相的人。
振锋大君冲着凤娑遥遥一拱手,身侧站着一个表情略带惊惶的女孩子。凤娑已经在外面遥遥扫过她一眼了。
这是一个漂亮到了极致的女孩子,在域外一众公主中都能显得超群绝伦。她戴着镂空缠绕的金色面具,遮掩着面容中间的位置,衬的琼鼻高挺,露出樱花一般的唇。
后面的几个人是可以看见她的。
封重认得振锋君主,他身边那一个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谁。
封昔纭看热闹不嫌事大,笑眯眯地凑近,悄声道:“这就是振锋域千挑万选出来的那位‘案上花’了,整个域外都鼎鼎有名的美人呢。怎么样,有没有点儿心动?”
封重皮笑肉不笑:“你仿佛是在逗我。”
“人家那边帮你考虑的不能再全面了,”封昔纭低笑了下,“无论是前途,能力,可都是完完全全对你有利。你看看她的修为和属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