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早有人将琴楼内发生的事报给了“爷爷”。
“有意思!”“爷爷”饶有趣味的道:“放他们走!”
冰冷的箭镞对着楼前的四个人,密密麻麻。
伍三斗冷冷的看了一眼远远躲在护卫群中的范公子等人,没有言语,轻柔的抱着苏钰向护卫群中走去。
“杀了他们!”范公子急道。
依然没有护卫搭理他。
护卫群闪开了一个缝隙,四人向着外面走去,冰冷的箭簇跟着他们移动着。
琴楼上发生的一切,就像是没有发生过一样,琴楼照常的每日张灯结彩,燕语流莺。
只有一些小道消息在坊间悄悄传递着。
第一条消息,当然是琴楼的头牌苏钰,自尽于欢喜楼。
第二条消息,许桃及北雁三子大闹琴楼,与讨逆大都督范禛之子,汪侍郎汪子进之子,原临东节度使安辰宿之子,因为琴楼的头牌苏钰,结下杀仇。
第三条消息,许桃及北雁三子全身而退。
第四条消息,许桃大战六大高手,四死两伤。
这些小道消息,像疯了一样顷刻出了朝野,传遍了地方政权的高官耳中。普通百姓,寻常官吏,最多就是知道这其中才子,佳人,这样的故事,而这些高官,则专门搜罗这些细节,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盖因这里面涉及琴楼的主人“爷爷”,这位能够在罗阳湖最好的地方,经营最好的乐坊的人!当然,凡是知道“爷爷”身份的人,这个政治敏感度则又提升了一大截。
这里面竟然有讨逆大都督,吏部侍郎,原节度使这样的重臣之子联袂出没,而且是在琴楼中生出事端,其间意思,颇值得玩味。
再就是,这许桃与北雁士子竟能全身而退,“爷爷”的态度很是可以琢磨。
最后则是朝堂内汪侍郎针对许桃与北雁士子的奏折,右枢与吏部尚书力保四人的事情也逐渐流传到这些高官耳中,须知,那汪侍郎的背后可是左枢。
朝堂乃至于新都的一举一动,在这个动乱的时代都显得具有特别的意义。
每一个深明朝堂的人,从这些蛛丝马迹的串联中,都无一例外的看到,琴楼这起事件,战火竟烧的如此凶猛!
新都城外一株花,千棵万棵进谢家。
当年的王谢已早已尘封在历史的尘埃中,只有这一株株的花在新发,岁月流转,从未断绝!布满淡墨色云彩的天空,仿如雨前的宁静,在孕育着春雷!
四匹马一早就沿着新都宽阔的驿道向着棘浦县而去。
棘浦县位于隆帝国西北部,坎州北部,北接艮州,东连胡州,西邻萧州,归属关西节度使管辖。棘浦县地域广阔,原本富庶一方,只是后来连年干旱,水流稀疏,人口流失较多,土地日渐贫瘠。
棘浦县远离各州中心,是附近数州货物运输几所必经之地,随着土地没落,渐渐的啸聚山林的盗匪日多。随着北原之战的失利,艮州,胡州落入叛军涂陀部手中,这棘浦县,便又成了军事相拒之地。一时间,各色人等,纷乱之至!
这就是许桃的任职之地,棘浦县县尉,乃是从九品下,官的最低一级。
一路上,伍三斗仿佛变了个人一般,以前的贪吃酸文味全没了,变的爽朗简练,那些发生在琴楼的事像是没有发生过一样,倒让许桃三人有些不习惯,不过越是如此,越有些让人担心。
自出了新都往西北,一路上,流民越来越多,北方大战,百姓流离失所,路上更有许多白骨随意扔着,无人掩埋。
新都照旧的繁华,诸地照旧的荒芜!
右枢的院子中,那棵枯树的绿芽,越发蓬勃了!
马蹄终于踏上了棘浦县的土地,一片片荒芜的土地,干涸的大地,只有一些靠近水源的地方有些稀疏的庄稼,还有一座座人烟稀少的破败村庄。
四人干脆踏遍了棘浦县,一个村庄一个村庄的去了解这里的情形。许桃坚信,不亲眼看一看,听一听,那是什么也做不了。如此月余,棘浦县的大概情况已了然。许桃职司县尉,一县的治安都在其职权范围内,甚至哪里惯常有匪盗,哪里的山头被人占据,哪个村子的情况如何悉数入了心中,。
这县城便是整个棘浦县风貌现状的反应,破败不堪,行人不多,做生意的铺子都没精打采的。
许桃要去面见县令,呈上任职公文。
这县衙的匾额上布满了尘土,门口只有一个差役守着。
许桃四人皆身穿麻衣,就连着四匹马,也一路饿的不成样子。
许桃上前道:“棘浦县县尉许桃拜谒县令。”
那闭着眼的差役好半天才睁开眼,看了看四人道:“说什么?”
许桃不说话了。
差役拍拍身上的土站起身来道:“何事?”
许桃拿出任职公文递给差役。
差役看了一眼,随手扔在地上:“写的什么鸟东西!”
“这个看不懂,这个能看懂!”差役伸出手,在空中惦着,就像掌心中有一个什么东西在跳动一般。
樊天罡已走上前来,抓起差役一把扔到了街上,又一伸脚,那原本插着的门,吃不住力,且年久失修,竟尔连门带门插整个都摔到了地上。
“来人呐,有人闯县衙。”那个被仍在地上的差役已跳了起来大喊道。
这县衙平日里就没有多少人,那些差役也不在县衙中,哪里能喊的人来,倒是这一嗓子引来了不少百姓围观。
“是谁这么大胆?”一个穿着袍子的中年人走了出来,此人乃是县令的幕僚。
“让你们县令出来!”樊天罡道。
“你们是何人?”
“这位就是你们新来的县尉爷爷许桃。还不让县令快点出来迎接!”樊天罡道:“要不然,爷爷就把这县衙给拆了。”
这幕僚书生慌忙跑向了衙后。
“樊兄,这个县令好像是我的上司。”许桃道。
“嘿嘿!你看着县衙破败不堪,连个守门差役都如此懈怠,你我月余在这棘浦县,所见所闻,这个县令难逃干系,今日便收拾了他!”樊天罡道。
“现下乱世,他们亦官官相护,若是按照常规礼制,只怕你在这棘浦县就会备受掣肘。”陈奇泰从旁道。
“千万不要忘了,这棘浦县上任县尉是怎么死的?”伍三斗道。
许桃心中明白,上任县尉是被流寇所杀,这流寇据闻与县令有关。
不一会,一个病恹恹的穿着县令服色的人走了出来,幕僚书生就跟在旁边。
这时,那外面的差役已听见了这些人的对话,赶忙捡了地上的文书递给县令。
县令看完道:“原来是许县尉!”
“见过县令!”许桃道。
“许县尉却为何拆了这衙门的门呐?说什么还要拆了县衙?难道要造反不成?”县令厉声道。
“门是爷爷拆的,你待如何?”樊天罡上前一步直接站到了县令身前。
樊天罡经琴楼之事,亦有所变化,一身霸气日重,这往前一站,大有你要是不服,我就打到你服的意思,唬的县令往后退了一步。
“哈哈,拆的好,如此破旧,本县令是早就想拆了换个新的,今日正好!”县令眼睛滴溜溜转了转道:“许县尉一路辛苦,本县自当略备薄酒,召集同僚共迎!快请里面坐!”
樊天罡推开了县令,径直走向了衙内,县令险些摔倒,幕僚书生赶快过去扶起来,气的县令大袖一甩,如此欺人的县尉僚属,当真是闻所未闻。
当晚,县令召集了县丞等官吏,在县衙内大开筵席,说是席面,在这连饭都快没得吃的棘浦县,这桌子上的鸡鸭,还有烧酒,在坐的官吏见了都直咽口水。
这个棘浦县,着实没什么油水,连水都快没了,那些能走动关系的,早就调走了,剩下的这些人,都是听天由命的,谁还有心任事。他们尚且如此,更不要提地方百姓生活之艰。
没多久,这酒喝的半酣,县令眼见得一桌子人全醉了,便命人各自扶了去,将许桃四人送至县尉住处歇息。
幕僚书生这时悄悄的走到县令身前,县令眼中寒芒一闪,比了个手势。
“不识相的东西!”县令冷笑一声。
棘浦县的春天,夜晚依然寒冷。十余个身影顺着墙根到了县尉住所,里面的门开了,这些身影闪身而入。
熟睡中的许桃四人在各自房间,鼾声正浓,十余人分开了进入。
三人拿着刀进了许桃房间,直奔许桃卧榻,抬手就是一刀,便想抽回。却不料那刀就卡在那里,任凭如何使力都抽不脱。
另两人眼见异常,立即两刀砍下,只听“当”的一声,刀声相鸣,火花四溅,分明看到床上这人正看着他们。
三人唬的夺路就要逃离,后背风声想起,而后便扑倒在地,失去知觉。
县令的院子里没有掌灯,借着月亮的清辉,县令正自来回踱步,算着事情也该办完了。
院子的敲门声响起,县令亲自走向前去,问道:“谁!”
“县令大人,是我!”那中年书生在门外道。
县令打开门,只见外面乌压压的站了十余个人。
第二日,这县衙突然擂鼓升堂,在衙门口围了个场子,让街坊百姓前来听审。
这棘浦县不知道有多久没有断过案子了,一时间衙门口围满了人。
只见衙门外的台阶上摆着一张案子,上边坐着一个身穿县尉袍服的年轻人,和县丞,另有两个年轻人在旁坐着。
“带疑犯!”许桃道。
只见一个威猛的年轻人带着十四个人从衙门里出来,走到了台阶下,几名差役在旁跟着。
“这不是县令大人吗?”百姓们看到其中有一个人穿着县令服色,正是本县县令,面色阴沉的站在那里。
“说吧!第一个说的人鞭刑十下,免罪!”许桃道。
没人言语。
“我数三声,再不交代,一会审问出来,罪加一等!”许桃道。
“三!”
“二!”
“大人,我说!”那个幕僚书生咬了咬牙第一个站了起来。
“大人,我先说!”看到幕僚书生如此,这群人一个个都争先恐后的道。
“混账!”县令大怒。
“你先说!”许桃向幕僚书生道。
“大人,昨日之事,是县令命我找了盗匪刘二,又在各位吃的酒中放了迷药,趁县尉大人及各位先生昏睡过去,命刘二杀了各位。连罪名都写好了,盗匪夜闯县城,抢劫杀害县尉。”
“胡说八道!”县令此时浑身大颤,强忍着站立。
“刘二?”许桃问道。
“幕僚书生所言句句属实。”刘二道。
“不仅如此,前任县尉也是这县令找人杀的。”幕僚书生把心一横,知道若不把这个罪捏死了,以后保不齐会出什么事。
幕僚书生滔滔不绝的说了半天,把县令这些年贪赃枉法,谋财害命的事情说了一个遍,人人听的是咬牙切齿,县令早已瘫坐在地上。
这时,百姓们哗啦一声跪在了地上,齐齐伸冤。
县令及盗匪一帮人,俱都押入大牢,陈奇泰写具了文书,将那些签字画押的罪证差人送往坎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