掀开香炉的炉盖，将那一方觳纹纸烧尽，木机鸟仿真鸟叽咕叽咕，呆头呆脑地，搞笑极了。
“阿箬，裴璟现在在哪里？”
“世子被留在议政殿议事了，还没有回来呢。”
“行，我知道了，你先让人做好午饭，等裴璟来了就可以直接吃了。”文欢不清楚裴璟知不知道乾元帝是幕后之人，但他当时挖的人暗地里确实都是乾元帝的人，这件事无疑肯定会成为乾元帝心里的一根刺。
文欢记得自家老爹说过乾元帝这个人，“资质平庸，无功无过，”如果不是他那几个兄弟一个接一个死在了先帝前面，哪里轮得到他登基呢。就算勤政爱民，也改不了身为皇家与身俱来的优越感。后宫不说三千之多，但各个都是容貌上乘的清白人家的女子。想要一统南北，却怕四方将军大权在握起兵造反，真当有人稀罕他这一亩三分地！
文欢预料的不错，小厮刚把饭菜端上桌，裴璟就掐着点进来了。除了前两日文欢还不能下床的时候文韬请假回来，之后就一直待在京西大营里进行考核。吃过午饭后，留下盘子桌子由下人收拾，文欢拉着裴璟去了后院的小亭子里。
小亭子里有一张石桌，四只石凳，石桌上刻有棋盘，原来是夏还秋在文府无聊的时候命人打造的。
这几天文欢被裴璟养的有些精神气了，想来也大多是毒素全被清除的原因。花重当场发作之时令人痛不欲生，挨过那一阵慢慢调理也是可以恢复的。但这种毒毒在它当场发作，它会激起你所有感觉，尤其扩大你的痛觉，还会控制你的心神，你所恐惧的东西会被放大千万倍，就算没有死在花重的毒素下，也会因为自己所恐惧的而精神恍惚成为一个废人。
饶是文欢现在这般云淡风轻，当初捱过去的时候也是痛不欲生吧。裴璟光是这么想着，就觉得有一只手攥紧了他的心脏，还拿着一根名叫文欢的长针一点一点挑破，鲜血淋漓。
“我在凉州调理得很好了，你不用担心的。”因为裴璟的目光实在太过炽热，愧疚和心疼也是十分明显，文欢放下自己执白子的手，十分无奈地出声。“我当时没想到会有人给我下绊子，也是一时被胜利冲昏了头，所幸并没有几个人受伤。”
“但是你受伤了，每次你跟我回信的时候总会说今日来发生的好玩的事情，就算是战争，你也是三言两语带过，受伤却是提都未提。”裴璟顿了顿，落下一子，“我当时查到的也只是最普通的消息，所以就觉得，有文将军在，你应该会没事。”其实这句话是真的，裴璟在凉州的人都会给他传每次战争的情况，包括领兵将军，护送辎重的，受伤的等等，但文家军却是铜墙铁壁，他的人只能打听到这些凉州城百姓几乎都知道的事，真正关于文家军内部的事是一概不知。
“老爹治军严明，如果你真能查出点什么来的话，所有主将都会收到军法处置，那才叫惨。”或许是想打破现在这种尴尬的氛围，文欢轻声笑了笑，“告诉你一个秘密吧，你就不要生气了好不好？嗯？”
被自己放在心尖尖上喜欢的人特别专注地看着是什么感觉？裴璟此刻内心里的已经是翻江倒海，在要不要答应她的选择题上左右徘徊。但人就在眼前，她笑了，为什么不答应？
“好。”
“我在军中，虽没有官职，但是却有实权，我可以调动一千人的重甲，三千人的轻甲。我手下有一批人，来自五湖四海，有的是多次考试未及第的落魄书生，也有能造出木机鸟的能工巧匠，还有口若悬河津津善道的谋士。”她一下子列举了好多人，言语中带着点骄傲的感觉，让裴璟蓦然想起讨要表扬的雪球。
“你这，不是一个秘密了吧，”素白的手指再次拈起棋子，黑白分明，十分巧妙地落在了文欢的生死路上，只要文欢走错一步，这局棋她就输定了。反之，这局棋就会成为死局。赢输都在裴璟这边。“告诉我这么多，你就不怕我卖了你？”
“……”
文欢瞥了一眼裴璟，然后在后者十分惊诧的目光里拿掉了几个棋子。她！在！悔！棋！
“你高兴就行，”文欢重新落子，嘴角挂着特别浅特别浅的笑意，“我甘之如饴。”
“欢欢，我”本来有一肚子话要问文欢的话，此刻千言万语也堵在了嗓子眼，“我没怎么生气。”轻飘飘的一句话落了下来，冷淡如松的裴世子的耳朵根却红了个透。
文欢怎么也没想到裴璟这么不禁撩，一句算不得情话的情话也能把人逗得脸红，不顾形象地笑了好久，看着面前这人的耳根上的红漫上脖颈，将白玉般的脸颊晕染出绯色，前窄后宽的双眼皮耷下来，半遮半开地暴露了眼睛里的无奈与宠溺。
“我捡了个什么宝贝啊，”文欢嘀嘀咕咕，裴璟也因为自己蓦然害羞而有些不好意思，故而没听清文欢说了什么。
“咳，阿璟，那个是余寄帮我解毒的，我以为他医术很好，早就没事了。”
“余平生？”裴璟一愣，月白先生余寄余平生一直云游四海，是四方诸侯都想拉拢的人。听说他不光医术高超，仁心善德，广济天下寒士，而且还很有谋略。裴璟当时也是安排了好多人接触余平生，希望对方为他所用。
“我是帮了他一件事，他才答应帮我的。”
果不其然，就算文欢悔棋也没赢过裴璟，耍赖一般地抓起一把棋子噼里啪啦地落到棋盘上，这下就算是对弈大师都难以看清孰胜孰败。
“小赖皮。”
裴璟向前探身，手指刮了一下文欢的鼻子，然后将棋盘清理干净。
“是和许渊有关系吧。”
“能不能留点想象的空间，谜底都给你揭晓了我说什么？”
“不不不，文小姐大人有大量，小生胡乱猜测，实在抱歉。”
文欢被裴璟这幅斯文青涩的模样给弄笑了，“报什么歉啊，美人就在你面前，你不报美人，报什么歉？”
话音刚落，她便被人抱在了怀里，“早想这么做了，怕你不开心。”裴璟把下巴放在文欢的发顶上，没有梳发髻就这一点好处，可以蹭蹭，不用担心乱。
文欢装模作样地挣扎了两下，便整个人窝在裴璟怀里，午后本来就容易困，两个人抱在一起又像是假寐，院子里的下人路过的时候都静悄悄地，生怕打扰了这一对画中走出来的神仙眷侣。
“你知道许若清吧，余寄和他是故交好友。当时许若清刚刚及第，结果得罪了人，被人安排到了凉州。”文欢顿了顿，在裴璟怀里找到舒适的位置拱了拱，像猫一样偷吃的午后的阳光。“那时候凉州既有匪患还有外敌，余寄本来打算在凉州城找到许若清，但一直没找到，不得已才去文家军找我爹爹，但当时我爹爹已经和北夏入了沙漠深处，生死难料。我和他做了一个约定，他做我的谋士，我帮他救许若清。”
“就是这么一回事的，”文欢的声音懒洋洋的，呼吸的热气绕着裴璟的脖子，不一会又是一层绯红爬了上来。
裴璟怕文欢再在他怀里乱动，赶忙用了点劲把人箍牢，柳下惠也不过如此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