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名字是叶业,职业是B级斥候,因名字常常遭人连读取笑,所以向来的自称是叶哥。只是这声叶哥他从没被人叫过,公会的其他人还是习惯叫他页页页,加上身体瘦弱,动手也打不过别人。也就养成了乐天知命的性子。
因而作为先锋军,临时抽调前往灰烬山脉探索的任务时,对他来说并没有实感。叶业有一个绝活,可以通过灵敏的鼻子记住魔力痕迹,这是天生的才能。在过往很多次冒险中,他的嗅觉成了关键的指引,让他能活着回来。所以,他的B等级并非是靠实力赢回来的,而是比他强的都葬身各种秘境了。
这一次的冒险集结了七大公会的骨干,辉煌帝国也派遣了骑士队协助,加上由经验丰富的双煌老爷子带队,可谓做足了准备。然而,严格要求的监察命令,是过去的叶业没经历过的,老爷子脾气大,眼里揉不进砂子,这些天过得很苦。
尽管如此,在一步步探索之中,还是有人丧命。那是第一次遭遇牙狮群的袭击,强横的肉体与残暴的斗争意志冲垮了外围的盾战士,仅仅瞬间,两名魔法师被牙狮咬穿了腑脏,当场毙命,在权杖牧师砸碎它们前,又有了七八人受了轻伤。对于七大公会的人而言,生死早已看淡,同伴的死也难以引起共鸣。但是叶业不一样,他怕死,别人的生死他不在乎,但是他自己畏惧死亡。
主力部队决定继续向山峰探索,后勤辎重等和一部分人员留下以防不测,叶业也算作留守人员了,理由是双煌老爷子认定他派不上用场。后面的事读者们都清楚,剑圣红雀与牙狮王交手重伤,主力部队精简人员进行天位探索,遭遇灰烬山脉原生魔物的袭击,以及后撤部队遭遇了天位魔兽。这些事都是远离战场的后勤部队不知道的事,能够传递信息的斥候们已经葬身暴风雪之中了。
“距离上一次的通讯已经延误三个时辰了。也许他们遭遇了不测。辉煌帝国方面已经利用魔力通讯通知了。但最关键的。”没错,必须联系探索部队,视情况作出更好的准备。这个任务交给了叶页等斥候们,在保证安全的前提下。
“雪降的比之前更大了,而且魔力感知也愈发不明确。”
“怕什么,会长他们超强的,区区魔兽不足为虑。”
不管是不是为了让自己安心,唯独全军覆没是不能去想的。轻装上阵携带物本身有限,加上为了克服雪地的泥泞而更加耗费体力,尽管如此,没有一个人叫苦,他们也清楚现在的状况多少有些出乎预计。
一个人倒在雪地上,叶页他们认识,是负责联络的斥候,身上没有创伤,是单纯的过低温致死,连挣扎都没有,宛如瞬间失去了性命。
“我们要不回去吧,不,我不是怕死,但还是,算了,当我没说。”
叶哥没有勇气在诸多同僚鄙夷目光下坚持己见。众人拍了拍手,示意为逝者送行,接着继续往山腰赶去,那里在先前进行了布置,如果还有存活的人应该也会在那里据守等待救援。半个小时的路程,顶着雪花,手脚早已冰冷,连温暖身体的魔法都不起作用。
“还有五分钟的路程,大家坚持住。”领头的男人是A级斥候,也是目前这支队伍里最有威望的,他的决定导致了更多的伤亡。仅仅一瞬间的白光,在话语尚来不及变成语言即冻结的瞬间,叶页看见了,那盘旋于灰烬山脉间的庞然大物。
据说人在死前后走马灯一般回忆自己的一生。
叶页最先看见的是自己的出生,在父母的呵护下平凡成长。父母是旅行商人,丝毫没有忽略对子女的教育,年纪虽小却已经拥有了远超同龄人的才识,如果没有发生意外的话,自己应该也会顺着父母的路走下去吧,年老的时候开一家自己的店,平淡的人生不过如此。
手脚还能动弹,奋力爬起来,环顾周围,白茫茫的一片,以及同伴们被撕碎的身体残骸。忍住几欲呕吐的欲望,叶页只想快点逃。
“是小叶吗,咳,你还平安无事,看来神明没有舍弃我们啊。咳咳。”
只剩半截身体的队长摸索着从怀里取出指引牌,那是斥候联络路线的东西,然而在这山脉之上效果越来越差。
“是我的失误,你拿着这个快逃吧,我不会说什么让你继续下去的,那也太强人所难了。活下去就好。”
伴随着最后的话,队长停止了呼吸。
“您这不是废话吗,我怎么可能会继续下去啊,我本身就压根不想参与这么艰险的探索。”接过牌子,叶页茫然的看着下山的路,尽管因为风雪不太清楚,但那毫无疑问正是S级魔兽白玉狐,此刻,它正百无聊赖的趴在岩石上,等待着丧失勇气的人类成为献上贡品的食物。
“给你吃的话应该能一了百了。真是够了。”
魔力脉络开始清晰可见,顺着最初印象深刻的人的痕迹,在山路上留下一条指明的路。那个人叶页很熟悉。
“老爷子,千万别死了啊,我一点也不想为这种事送命啊。”
凌厉的寒风如果刀割一般,稍有不慎,露出的皮肤就会切出血痕,魔物对人类的血是非常敏感的。指引牌发出轻微的光,那是简易空间结界,可以隔绝范围内一米内的气息。
漫长的山道在不记得时间的流逝中也不重要了,远远望去,山腰处的临时落脚点还有零星的火光,还有人在,这样的想法会带给濒临绝境的人希望,然后,盘踞于山峦之上的天位魔兽带来的则是绝望。露面的瞬间,数百根十丈大小的冰柱就砸了过去,封闭了一切逃避路线,那是距离死亡毫厘之间的时刻。
“居然还有人能来啊,看来后勤部队是平安无事了。”
无数的冰柱瞬间分崩离析,偌大的冰屑落下,然后在近身不足一丈内化为粉末。九首残饕低沉的咕哝一声,那是对侵入者的警戒。能够让天位魔兽警戒的人,这个世上又有几人呢。
“红雀先生,您平安无事吗?”
惊讶,欣喜,在更加猛烈的冰风暴中,听不清回答,伴随着皮膜切割的声音响起,九首残饕的其中一首被斩落在地,鲜红的血不断喷涌而出。这时,叶页才终于发现,除了他自己以外,山上已经没有任何活着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