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羽夹杂在人群中，登上漫漫长梯，起初秦羽并没感觉到什么，但踩过十个台阶后，秦羽就感觉到周围空气好像粘稠了一分。
越往上走，石阶的坡度就越高，身上的粘稠感就越大，好似空气中所有水气都挂在了身上。
在迈过第五十层时，秦羽就感到身上压力骤增，空气中飘起茫茫白雾，水气已经浓郁到肉眼可见。
秦羽不得不运转灵力，以抵抗来自水雾的重压。
秦羽站在山道上向高空望去，山峦之巅浓云密布，好似一个巨大磨盘要将整座山峰碾碎，这片诡异的水雾便是从云层里飘洒出来。
慢慢的，石梯上开始有人停下脚步，坐在石梯上休息，来自身体上的压力，让不少人露出疲惫。
只是漫漫水雾并没有因此停止，哪怕坐下休息也在无形中消耗着体力。
越往上水雾越浓，在高处甚至可以看到有细雨漂泊，而石梯仿佛没有尽头般，直通苍穹，不由让人生出一丝绝望。
极度疲惫中，一个衣着鲜亮的少女忍不住身上重压，率先捏碎了玉简，一团炙热气流随之浮现，将她身上水雾一扫而空，来自上空的压力也随之消失。
少女缓缓抬起头，如释重负的脸颊上满是失落。
这时，忽然一只破洞的布鞋踩在她身边，迎着漫天水雾走了过去。
少女一惊，抬头望去，恰好看到一个衣衫湿漉的少年。
少女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对这个少年隐约有着几分印象，只打通一个灵力节点就敢来参加试炼，在山下遭到众人哄笑的“江文”。
只是这个愣头青是怎么爬上来的！
想到自己灵元境三层，竟还不如一个灵元境一层的呆子坚持的久，少女脸上充满惭愧，一双细手不甘的握了起来。
秦羽默默向上走着，双腿好似灌了铅水一样沉重，可他不敢停下，生怕自己一旦停下，就像那个少女一样，再也站不起来。
当他踏过第四百层石阶时，好似穿过一层水膜，漫天水雾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如风沙般的细雨，打在脸上带着别样的生疼，身上的压力更重了。
秦羽脚步越发迟缓，宛如行将就木的老者，只是萧瑟的背影依旧倔强如初。
又向上爬了一段石阶，前方水雾中忽然出现一座石碑。
石碑通体三丈多高，上面刻着四列朱红大字：“百幕天华，亦敛而藏，浩然正气，是为天墉！”
其字干劲有力，气势磅礴，秦羽只是随意一撇就感到一股苍茫气息扑面而来。
不由自主间，秦羽停下脚步，出神的望着。
一瞬间，在秦羽眼中周围水雾都消失了，取而代之是一个白衫老者站在石碑前，挥动手中七尺长剑，将满心悲怆刻到石碑上。
老者的每一剑如同一道电光，剑落处雷霆万钧，但点在石碑上又细腻无声。
最终，剑落，碑成！老者发出一声悠然长叹，哀婉而肃穆。
静立许久，老者转身离去。
在走过石碑时，老者忽然转头向秦羽望了一眼，淡淡道：“天道无情，既然你继承了‘净莲冰心’，就不该被仇恨蒙蔽心智，勿要忘了修道之初的本心。”
言罢，老者踏上石阶，消失的无影无踪。
天空上，雨水再次洋洋洒洒的飘落，冲刷着殷红的大字。
秦羽震惊的站在原地，一时分不清自己刚才看到的究竟是幻觉，还是真的有人在这里驻足过。
这时，厚重的铅云中响起一记沉闷如雷的鼓音，震的整座山林都在隐隐发颤。
众人惊骇的停下脚步，纷纷向高空望去，只见浓黑如墨的云层中，一个巨大的黑影闪了过去，随之又消失在云层里。
众人不禁面面相觑，那片云层里竟然有生灵栖息，而且身躯之大，简直堪称恐怖！
“刚才那是什么东西？”有人颤声问道。
“可能是天墉山驯养的灵兽，搞不好这山上的雨水就是那灵兽弄出来的！”有人咬牙大胆猜测。
一阵骚乱过后，众人怀着各样心思，再次踏上了问心路，只是相较于之前身体上的疲惫，现在众人心里又多了一分不安。
浓云之上，一名白眉老者拍了拍座下高如山岳般的巨大蟾蜍，安抚道：“不用焦躁，那只是那位留下来的一道剑意，不会伤害你的。”
几番安抚，蛰伏在云层上的巨大蟾蜍终于安静下来，继续向下吐着茫茫水雾。
白眉老者看了眼在半山腰上矗立不动的秦羽，动容道：“没想到竟有人能引出那位留在石碑上的剑意，而不是被拖入幻境，真是悟性过人，就是境界低了些。”
白眉老者犹豫再三，拿出一枚玉简将秦羽站在石碑前的画面印刻在里面，玉简闪烁了数下，又暗淡了下去。
“可别说老夫一个人都不推荐给你们，至于要不要就不关老夫的事了……”
白眉老者脸上带着坏笑，和座下灵兽一同隐入云层。
同样的事情也发生在白衣弟子之间，只不过他们的目光更多放在领先在前面的几十名试炼者身上。
仅有一名负责队尾的白衣弟子注意到了秦羽的异常，用手中玉简发出了一条含糊不明的信息，“德州江文于立派石碑前驻足许久，疑似有所感悟。”
秦羽从震惊中回过神，看到自己和前面的队伍又被拉开了一段距离，急忙迈开沉重的步伐继续攀登。
越过石碑后，雨水中的压力再次增加，还带了一丝冰凉，秦羽只觉浑身骨头都被压的酸麻，步伐也越来越重。
渐渐的，雨中的人影变得稀疏起来，或是选择了放弃，或是已经越过了山顶，上山的路就仅剩下秦羽一个人在苦苦坚持。
秦羽体力已然透支到了极限，空乏的感觉侵蚀着每一块肌肉，灵力也早已耗尽，每向上迈出一步，他都要将胸脯鼓动的如风箱一般。
到了后面，秦羽甚至意识不到自己是在走，还是在爬，两条腿早已没有了知觉，双手也被磨破了皮，他就像壁虎一样在山路上攀爬。
可即使是这样，他也依旧没有停下。
每当他想要合上沉重的眼皮，总会看到在烈火中挣扎的秦家堡，一条条不甘的冤魂在耳边咆哮，让他不敢停下。
“心若磐石，奈何天道无情，你还是放弃吧。”
忽然一枚晶莹的玉简被仍在秦羽的面前。
抬首望去，一位衣衫飘飘的中年人站在山顶，正是在山门前见到的李长老。
秦羽茫然的环顾四周，原来他已经爬到了山峦顶峰，头上黑云倾轧，脚下云雾缭绕。
“前辈……”秦羽声音微颤。
“所余时间已不足你爬下此峰，回去吧。”
李长老似乎也为秦羽感到惋惜，忍不住轻叹一声。他虽然同情这个毅力坚定的少年，但修道终究是要看一个人的资质与潜力。
秦羽双拳紧握，寻回天煌仙剑是他复仇的唯一希望，他怎能就此放弃。
“前辈，天还没有黑。”
看着被云雾遮挡的石阶，秦羽眼中渐渐多了一丝绝然。
李长老眉头微皱，冷声道：“既然你不死心，那就随你。”
言罢，李长老大袖一挥，不再理会。
绝不能在这里停下！
秦羽咬了咬牙，突然抬起头，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从地上爬起，跑过李长老的身边，带着决然从山顶纵身一跃，顺着茫茫山路滚落而下。
压过茵茵绿草，冲断横在山路上的枝桠，以血肉之躯在石阶旁的泥泞中，生生闯出一条通往希望的道路！
李长老大惊，他没想到这个少年竟然会如此决绝，身形一动，急忙向山下冲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