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二公子见笑了。”
吩咐了下去后,江殊霆回头对景铭干笑道。
“不敢当,真要说泡茶,铭也是略知一二,这番言论只是铭从一本书中所记,并非铭之心得。”
景铭淡笑答道。
“传言二公子有过目不忘之能,也并非虚假之言。”
江殊霆却是赞叹道。从书中所见,却能言之凿凿,有理有据。
“传言不可信矣。”
“如今茶水未到,二公子不如陪本王再博弈一把?”江殊霆早就见识过了他的自谦,不想在这方面再跟他执拗,转而把目光投到石桌上的棋盘,又道:“二公子可识得此棋?”
景铭也把目光投向那副棋盘,其实他早就注意到了,听江殊霆问,他才道:
“六博棋,六白六黑十二棋,双方相争博一局。”
这是民间流传的棋戏,一局双方各六枚,一枭五散,故称六博。每人六棋,局分十二道,中间横一空间为水,放鱼两枚。
“二公子既识得此棋,想必也懂得下吧?”
江殊霆也没有惊异,随口又问道。
“自然。”
“那便好,来陪本王下一把。”
江殊霆淡淡道。
闻言,景铭将目光再次落到棋盘上,脸上旋即露出一抹笑意,道:“可还下此残局?”
江殊霆当然知道对方在和他打趣,无非是夏至夜那晚被他占了便宜,对方有些不服罢了。
“不必,重新开盘。”
棋盘上就有十二个棋子,收拾起来也简单。
开局前,双方将自己的六枚棋子各取三枚在棋盘己方的两个角内平放。走棋时棋子在到达的点上横放,当棋子最后到达中心内时竖放,而竖放之棋则称之为“枭棋”。
博时先投箸,后行棋,斗智又斗巧,行棋时要讲究技巧,相互攻逼,务必使对方“枭棋”逼入死棋。
双方猜子,赢者先投箸行棋,景铭运气略好一些,先行一步,江殊霆紧跟其后。
几番投箸,景铭先夺得一筹,获得博筹二根,枭棋出现,而江殊霆的运气并不是很好,失去两枚散棋后,才竖起枭棋。
若不是了解景铭,江殊霆差点都以为他在作弊了,每投一箸,总能得到想要的一点,而他自己却是霉运连连举步难行。
就在他面色阴沉到了极致的时候,婢女再次将茶水端了上来,才使得这一局中途休息。
茶还是花茶,杯和壶都换成了琉璃盏,一旁的穆沧濠主动帮他俩倒上一杯。
江殊霆小抿了一口,点头赞道:“果真比先前清香了不少。”
说罢,反手又投一箸,满点,大进一步,面色这才缓和过来。
景铭和一旁的穆沧濠几人暗暗松了口气,生怕对方又是一臭到底。
接下来,江殊霆的运气似乎好转了不少,逐渐将局势拉了回来,但景铭毕竟是有了先前的优势了,如今枭棋和散棋更是严密配合,寻找着一举击杀江殊霆枭棋的机会。
江殊霆从沉思中回过神,才发觉自己的枭棋在不知不觉间已经被对方的散棋隐隐包围。
他眉头一皱,想了几个突围的方法,但都觉得所有后路都被封死,除非他鸿运当头,能掷出一个“五白”,这样就可以杀出一条出口,否则他必输无疑。
“成枭而牟,呼五白些。”景铭淡淡而笑,他不是不想让着他,是对方运气实在是太差了,他下一箸无论是何,都能吃掉对方的枭棋,转而又道:“王爷是停箸认输呢?还是赌一个五白?”
江殊霆自然不会轻易就放弃了的,又投了一箸,最后无奈地看着自己的枭棋被对方拿下,只得叹道:
“二公子心思缜密,六棋配合默契,本王心服口服。”
景铭端起琉璃杯盏,低头轻抿一口,掩盖住嘴角的笑意,道:
“此六博棋并非能体现一个人的棋艺,毕竟只是民间所流传的棋戏,下棋需要技巧,同时更是需要运气。”
闻言,江殊霆虎目微闪,沉声问道:
“二公子说本王所欠缺的乃“运气”二字?”
“确实,王爷枭棋失之过早,乃时运所致。”
江殊霆举起棋盘上剩下的散棋于双目前,眸光如炬,道:“如此说来便有几分道理了,你说这剩下的散棋为什么就不能继续当枭棋呢?”
景铭当然知道江殊霆暗喻的是什么,他优雅地勾起唇角,幽幽说道:
“有何不可?枭棋无能,散棋自可取而代之。”
闻言,江殊霆双目微眯,笑意盎然地说道:“这规则可不是那么轻易就能被打破的……”
说罢,他目光直视前方的少年,想知道他是如何回答的。
“枭棋唯一,散棋成五,一则孤寡,五棋聚力,再加之时来运转,乾坤亦能逆转。”
少年带着笑意,拿起一旁的茶壶给两人填满茶水,一时茶香盈满凉亭。
“哈哈哈……”
江殊霆放声大笑,接过景铭递来的茶杯,眼中的冷峻似乎变暖了些许。
罢了,他目光突然转向一旁站立的两人,厉声问道:“你们可曾听懂了?”
江扬涛见自家父王突然看向他,立即从失神中回神,道:“启禀父王,懂了。”
“懂了。”江扬潇虽然没有真的听懂多少,但见父王一脸严肃,也是木讷道。
江殊霆目光淡淡地移到江扬潇身上,而后转头对景铭说道:“本王正愁寻何人来做潇儿他老师,今日见景二公子气度非凡,言语得体,本王突升此念头,不知二公子可愿屈膝?”
他这话是由衷之言,今日品茗博弈,又是刷新了他对景铭的看法,说实在的,就连他也受教了,当然,他是不可能说出来的,毕竟他身份摆在那里。
景铭也是没想到他会让自己来当江扬潇的老师,他沉思不语,在心中权衡了片刻,才道:“二公子聪慧伶俐,铭所识尚浅,怕是不能胜任,不过……”
“指点一二倒是可以。”
“景二公子莫要谦虚了,这漓洲城内本王已然是找不到能教之人了,本来想麻烦穆老的,但穆老年迈无神,今日又见二公子风采,才出此对策。”
江殊霆劝道。
“这…好吧。”
“如此,有劳了,明日便开始上课吧。”江殊霆点头,顿了一下又看向江扬涛,道:“涛儿也寻些时间去听听。”
“是!父王。”
江扬涛目光中掠过一丝不爽,但还是点头应道。
对方年纪比他还小,凭什么教他……
他实在不明白,父王为何如此看重此人,不过是丧家之犬罢了!
若是被人知道了此人在府中,恐怕会惹来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