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我回来了。”
森小鹿回到家。客厅里空无一人。
“妈妈?”
“出去了吗?”
“咔擦。”
森小鹿听到唱片机后边的卧室里有窸窸窣窣的动静。
“妈妈?你在里面吗?”
她奇怪的望向卧室门。平常妈妈是从来不会再大白天将门紧闭的。
“啪。”
几分钟后门打开了。
一个陌生的中年男人一边往身上披着西装外套一边满面红光的往森小鹿这边走。
“你是谁?!”
森小鹿吓了一大跳,连忙提起茶几上的水果刀。她想,说是歹徒吧,但是歹徒一般会穿着西装革履来作案吗?不至于吧。
“别紧张。我姓白,是你父亲的好朋友,你可以叫我白叔叔。你就是苏小姐的女儿吧?呵呵,和你妈妈一样漂亮。”
那中年男人满脸堆砌着亲切的笑容。他想伸手摸摸森小鹿的脑袋,但是被后者躲开了。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我妈妈呢?!”
森小鹿还是没敢放下水果刀,警惕的盯着他。
“小鹿,怎么能拿刀对着客人,放下。”
森小鹿的妈妈晚了五六分钟终于从房间里出来了。还未消退的潮红,森小鹿再单纯也知道在卧室里发生过什么了。
“这是你白叔叔,来,叫白叔叔。”
“白···叔叔。”
森小鹿木讷的喊了一声,那声音没有任何灵气。随后又任凭妈妈拿走手上的水果刀,一屁股坐在沙发上。
她好像明白自己意外撞见了什么。但是她不想明白。
“小鹿啊,我和你父亲是很好的朋友···”
那个男人说什么森小鹿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只是深埋着脸,看着自己并拢的双腿不停揉着眼眶。
她觉得很奇怪。很难过,但是眼泪一滴也挤不出来,就是空揉着眼睛。
揉到发红发痛也停不下来。
“有机会白叔叔带你去夏威夷度假。”
那个人终于走了。
森小鹿无声的转过头,一眼看见刚才还满脸笑容的妈妈现在脸色很尴尬,现在就站在门口合着双手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那个,小鹿,你出去一趟饿了吧?正好我最近在学做莎莉蛋糕,我给你做好吧?”
“很快就好。”
她慌慌张张的朝厨房走。
“我不饿。”
“那个···”
森妈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僵住,又手忙脚乱的从包里拿出钱包,说:“对了,你上次不是说很中意那架小提琴吗?来,我给你5000元,妈妈很期待你和你朋友组建的轻音乐表演。”
“妈。”
森小鹿没接钱,只是抓着头发,用干哑的嗓音问:“爸爸他知道吗?”
“···”
森妈沉默了下,说:“你不会告诉他的对吧?”
“不会。”
森小鹿开始感觉越来越难受的原因是呆在这里。
这里的空气里充斥了一个原本与这家庭不相干的陌生男性的气息。
她开始越来越觉得恶心了。
“你爸爸是个固执的人。这件事是我们之间的秘密,明白吗?”
“···”
森小鹿没法开口说话,只得捂着脸点头,抓着头发用力的点。
不明白也没用。木已成舟,事情已经发生了。
“好了,去买你喜欢的小提琴开心一下!去吧!”
她又拿着钱伸手过来了。
“妈妈你这样做对的起爸爸吗?!”
“我知道爸爸现在在生意上出了一点问题,但爸爸肯定能解决好的啊!为什么一定要这样?!为什么啊!”
森小鹿不知道她那张原本可爱的脸现在有多扭曲。
“他解决不好的。”
“就是因为你爸爸太固执,到现在我也看不到任何希望所以才会变成现在这样的。”
她脸上露出无可奈何笑。
“不,我不要!!!”
森小鹿站起来,一把推开她的手,几张红色的钞票洒落在地上像是在无声的控诉谁的罪行。
而森小鹿只是不管不顾的冲出这个家。
再回去的时候。
森小鹿原本居住的别墅已经被收回了,换成了一个小小的蜗居。但依然不是现在的森小鹿所住的比这蜗居还要小的蜗居。
森小鹿父亲破产了。因为名下欠着贷款未能还清,想了诸多办法也没能周转,到现在终于不可避免的被挂上了失信人员的名单。
状况确实是变得越来越糟糕了。
那件事也过了快两个月了,唯一幸运的是直到现在森妈还留在家里生活着。
从来没谁提起那天的事情。
虽然因为生活上的急转直下父亲和母亲脸上的笑确实已经很久没出现了,但是只要听到森小鹿关于学习或者表演上的好消息还是会笑着祝福、称赞。
“我一定会拿第一名!”
森小鹿莫名的开始升起了干劲。为了自己,也为了这个家。
在学校不论做什么都是铆足了劲。就连抱着八强参赛的民俗舞小队都杀入了决赛。
森小鹿觉得这样下去肯定能改变什么,让妈妈看看自己努力的成果,她肯定会回心转意的。
不然,她也不会继续呆在这个蜗居里对吧?
她肯定是改变了想法才会留着呆到现在的。
决赛的彩排很成功,所有人的状态都很足,森小鹿想也许下午正式的决赛就是人生新的开始。再去专业的舞蹈团队,就凭自己也能挣钱。
但是。
回家的时候,她又看见了一位不认识的陌生男性。
“滚!我不管你是谁!马上从这里滚出去!马上!立刻!”
森小鹿立马从厨房拿出菜刀,愤怒以及各种各样的情绪已经到了极限。
“别激动,我想你误会了什么事情。”
那中年男性苦笑一声,说:“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一名律师,平常主要是处理一些离婚诉讼。”
“好了,放下刀吧。我理解你的心情。”
“该处理的都处理的差不多的,大家就等着你回来最后签一个字了。”
“我妈妈呢?!”
森小鹿攥紧了刀柄。她现在宁愿这人说他是哪位叔叔,又是在父亲生意上的某某伙伴。她宁愿那样。
“她也在里面等你。好了,别激动,这并不是什么复杂的事情,接下来你只需要签一个字就好了。”
“···”
森小鹿把菜刀放在桌上,往卧室里走。她感觉不到双腿的存在,仿佛现在不是她在迈步,而是有谁在背后推着她走一样。
可事实往往和人期望的相反。
小小的房间里坐着四五位穿着得体西装的男性,胸口都戴着彰显律师身份的铭牌。其中有一位老婆婆拿着父亲以前常摆弄的沙漏。
森小鹿觉得挺熟悉的,但是一时间实在想不起来是谁。
平常她肯定能想起并且顺其自然的打招呼,但是现在她真的做不到。她太混乱了。倒是沙漏她记得是父亲从前在拍卖行拍下的,一件价值昂贵,父亲本人也异常喜欢的物件。
“小鹿,这是你外祖母,专程从法国赶过来的。”
“外祖母···”
“噢,这孩子几年不见已经长这么大了啊?(法语)”
“···”
森小鹿听不懂她的话,但是老人已经靠拢用外国特有的礼仪在她脸边吻了一下。
“妈妈。”
森小鹿望着几个人围坐的桌子上摆着的各种各样的文件,上面写的什么财产分割,什么归属权她一个也不想看,但是怎么也没法从那上面的签名移开视线。
签名有妈妈的,也有爸爸的。
“我现在该做什么?”
森小鹿木讷的问。
“别害怕小鹿,没什么害怕的,现在你需要做的只是很简单的一件事。”
“爸爸呢?”
“他现在正在为他的债务问题四处奔波。不用管他。”
森妈挤出一个笑容,说:“看到你面前那张纸了吗?你只需要在上面填上妈妈或者爸爸的名字就好了。”
“···”
森小鹿早就看到了。
抚养权。
这是一张决定名为森小鹿的孩子到底归爸爸还是妈妈抚养的文件。
“孩子,不用着急,你有一晚上的时间好好考虑谁能拥有你的抚养权。”
一位律师用尽可能和善的笑容说:“去那间安静的房间里好好思考吧,我们会一直等你做出决定的,不用着急。”
“小鹿,别带着那么大的负担,跟谁都没关系。反正就算离婚了,你和我去另一个城市,或者说和他在一起,现在交通这么方便,想见的话随时都能见的。”
“妈妈,我可以同时写爸爸和你的名字吗?”
森小鹿问。
“小鹿,别这样。我都说了呀,没事的,离婚了也能见到的…”
森妈露出难过的样子,声音也变得有些哽咽。看起来她并不是对这个家毫无留念。
“···”
不一样。
那绝对不一样!也不想要坐车去见谁!
森小鹿想要大声否定。
但是没法做到。
事实就是自己之前自以为是能办到的都是假的,到头来什么也办不到,结局还是这样。
事情只按着原本的进行,根本不受自己一丝一毫的影响。
森小鹿把自己锁在谁也不在的房间里。
也是按他们想的那样在好好思考要离开谁然后跟着谁。
这事到底怪谁呢?
父亲能力不足?
妈妈厌烦了争吵和吃苦的日子?
还是自己不够努力呢?
森小鹿又想起了明天上午的决赛。还能参加吗?
连跟谁这个问题都还没想明白的自己,明天再舞台上能站得稳吗?
能忍住在原本约好的爸爸妈妈一起来为自己加油,但谁也没来,谁都在忙着离婚不来的场景下不哭出来吗?
“我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