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少发怒的愉嫔拍了桌子厉声呵斥道,“你跟随本宫多年,还不知本宫规矩吗?”说着话耳上的珍珠吊坠随着劲儿一晃一晃的,可见是气极了。
本是寂静的东室,玉竹本低声说着话,愉嫔突如其来的一声倒让玉竹吓了一跳。怔了下方反应过来主子生气了,这才慌了神忙跪下,“娘娘,奴婢错了。”
愉嫔冷冷瞧了她一眼又正了身轻轻将桌上缝了一半的青色单纱小褂小心折好,放入针线篮内,右手轻轻抚摸着一脸慈爱。“错了?本宫看你是得意忘形了。”语气竟也不似方才严厉。
“娘娘,奴婢不懂。别的宫中有了阿哥都挺起腰杆,说话都比别人大声。为何我们永和宫有了五阿哥却还要小心翼翼?”玉竹索性说出心中多年疑问。
听着这话愉嫔又转头看她,“你且说说看,如今宫里有阿哥的都有谁?”
“承乾宫,景仁宫,钟粹宫,还有我们永和宫。”
愉嫔听完突然哼着笑了,“那她们的位份呢?妃位!”说着便站起身来望着窗外,眼神飘忽迷茫,神色落寞,“娴妃,自皇上让她抚养大阿哥时便晋了妃位;纯妃,生下三阿哥后两年内便晋了妃位;嘉妃,生下四阿哥后两年内也晋了妃位。唯独本宫,还只是嫔位。”说罢转身看着跪着的玉竹,“所以,现在还不是我们能大声说话的时候,知道吗?我们的五阿哥没有受宠的母亲,我们更要低调,懂吗?”
玉竹这才明白主子的一片隐忍之心。自己虽不是主子母家带来的,但也是她一进潜邸自己便伺候了的。情感上与那些从小伺候的并无两样,只是这么多年对主子低到尘埃的低调不解。今日说开,倒是能理解了,遂深深拜了,“是,娘娘。奴婢真的错了。”
愉嫔这才满意道,“本宫今日与你交心,这个中涵义你自己慢慢想。本宫乏了,在本宫起来之前,你就跪这背我们永和宫宫规。”
“不妄议各宫主位,不非议后宫长短,不攀附后宫权宠,不践踩落势之人,不收受无名之财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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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高贵妃昨日回了永寿宫便不再吃任何御膳房送来之食,更是将宫中食器悉数砸了换了新的,吃食只让自己宫里的小厨房做了点对付着吃了。
前些日子高父因病回京养病顺便述职,这日一早林全瑞便早早的在养心门外候着,只待他一出来便拉了至偏僻处简单说了个大概。这高父原就是偏私护短之人,一听高贵妃不孕是皇后下药所致,气得吹胡子瞪眼直捶宫壁。“那日皇上派太医去与我治病,其中一人赵文轩乃我下属赵博瀚次子。你只管回去告诉娘娘,待我与那赵博瀚通了气,便可去请了这人暗里帮忙。”
二日后,林全瑞事先查了当日赵文轩值的是夜班。那夜高贵妃突然发病,便去请了赵文轩到永寿宫诊脉。
赵文轩到时,高贵妃正慵懒的斜靠在临窗的榻上,一身品悦色纱绣海棠衬衣,头上斜插一支牡丹簪,全然没有素日里的艳彩华丽竟是一副病西施模样只是瞧着更丰腴些。
“听父亲说赵太医逸群之才医术了得。给本宫瞧瞧吧。”说罢伸出手轻轻放在桌子上。
“高大人谬赞了。”赵文轩施了礼告了罪再以丝巾搭了诊脉,反复再三又请了罪细细看了高贵妃面容,“娘娘平日里易犯困吗?”
“素来春困秋乏夏打盹,睡不醒的冬三月,这不是常事吗?”高贵妃说着忍不住又以团扇掩面打了个呵欠。
一股难以察觉的异味飘了过来,赵文轩不动声色将丝巾收了,“老话虽是如此,但娘娘面上,双手已有浮肿,想来不是。”
“浮肿吗?本宫还以为最近胖了呢。那依赵太医看本宫是怎么了?”
“下官现在还不好说,请问娘娘平日里吃食情况。”
“也无特别,无外乎就是御膳房每日里送来的饭菜,或是自个儿宫里小厨房的点心,糕点罢。”一旁采萍答腔道。
“那不知娘娘可有偏爱之食?”
“要说偏爱,采萍,去瞧瞧银耳羹好了没?今日本宫还未喝上呢。本宫就好这口。”
银耳羹…赵文轩立即想到那个慌乱而逃的人。那日送来的可不就是银耳羹残液?“银耳羹方便给下官瞧瞧吗?”
采萍于是从小厨房取了来,赵文轩另取一些尝了口,并未发现异味。想来是自己多虑了。娘娘脉象因为浮肿比较不易捕捉,口中异味,精神慵懒,只怕五脏六腑是有问题。
“娘娘最近先忌口罢,甜食吃多了也是不好。待下官先开个方子调理一下。”
“没其他问题吗?”
“暂时下官还无法下定论,明日下官再来请脉。”
“没有中毒之类的吗?”高贵妃试探着问道。
“中毒吗?娘娘何出此言?”
“本宫也不打算瞒你,本宫怀疑被人下药了。先前万太医每日都是报平安,所以本宫才请了你来复核。”
“多谢娘娘信任。一次难以下定论,下官明日再来罢。”
高贵妃瞧着他如此严谨,想着必是不错。“好。”
赵文轩便告了退了,方走至门口,就听闻高贵妃声音,“我们自己的银耳羹总是比太后赏赐的清淡点。如今被禁足只怕太后的银耳羹好一阵子是吃不到了。”
太后娘娘?看来得找到那个人。
第二日,赵文轩趁着给高贵妃请脉的当儿,从长春门前过,他记得她那日是给皇后娘娘请的太医。
“姑娘,请问魏兰心姑娘是长春宫里的吗?”赵文轩瞧着一位宫女从里面出来了,便唤住打听。
被唤住的正是书琴,一听有人打听魏兰心便停下。“魏兰心?你找她有事?”
“哦,前几日她去太医院请太医,问我要些调胃药方。不巧我那日缺了味药,今日配齐了正好路过送来。”说着便欲将手中两包药递给书琴。“还请姑娘代为转交。”
书琴叹了口气,既是她身体不舒服,告诉他便也无妨。“她如今罚去西北角了。你若真心帮她可去那里瞧瞧。”
西北角?赵文轩当然知道紫禁城的东西南北四个角是怎样的一个存在。只是这才几日,她竟然又是以前的她了。
待赵文轩下值找到兰心时,兰心正在英华殿东边的小巷里拔草。野草一段时间便从墙角缝里,地砖缝里钻出来,生命力极是顽强。
“我猜你在这里的原因是不是跟那个玉碗碎片有关?”赵文轩率先开了口。
“赵大人这么能猜何须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