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承受不起。
兰心抽噎着昏沉沉又睡了过去。
西窗外,魏清泰从细缝里看着屋内发蔫的兰心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叹着气走了。回到魏府一反常态没有先去抱兰吉,又一副苦哈哈的面容。柳月娥瞧着不太对便探了探他额头,“老爷可是身上不适?”
魏清泰叹了口气,“没有。”
“那是宫里有事?”
“没有。”
柳月娥瞧着他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儿有点着急上火,便推了他一把,“那你这是为啥?族上死了人了?”
魏清泰一听这话直起身瞪了她一眼,脸色不悦,“怎么说话的?恶毒妇人!”
柳月娥一听这话可不干了,魏清泰向来在家里俯首帖耳,何曾这样斥责过自己。“哎哟,我家老爷是越发本事了,哪受的气哪发泄去。带着外头的气回来摆着个脸给谁看哪?怎么?觉得老娘现在人老珠黄了可以随随便便打发了是吧?”
“哎,我说你这人怎么还上纲上线了?你不理我不就得了?哪还生出这些话来?”
“我怎么了?我不是关心你才问吗?我怎么不去问那些阿猫阿狗啊?我看是你拎不清!”说罢扇着手巾一脸的气鼓鼓。
一旁兰吉吃着西瓜怯生生的喊,“爹爹,真甜!爹爹吃!”
“哎,兰吉乖,爹不吃,你自个儿吃。”看着兰吉吃得一脸猫样,又想着兰心此时正躺在床上一身是伤,魏清泰终究是有些于心不忍,缓了口气道,“能不能拿些银两给我?”
“要多少?”
“一千两。”魏清泰不敢正眼瞧着柳月娥,只盯着地面说。其实可想而知她是不肯的,而且势必有一阵闹的,但也只能试一试了。
“一千两?!”柳月娥登时睁大了眼,两眼在魏清泰脸上来回扫着,“老爷要这么多银两何用?”
“反正有用。”魏清泰支支吾吾。
柳月娥冷哼一声,“怎么?外头养人啦?”
“没有的事,瞎说什么!”魏清泰嗤了声喝了口茶,“正经有用。”
“一千两可不是小数目,你倒说说看你要这钱做什么?我听了才好拿给你啊。”柳月娥说着便挨着魏清泰坐了下来,两眼直盯着,瞧着他目光闪躲必定不是什么好事。只是有一点她是吃定的,就是她家老爷撒不了谎。
果然魏清泰吞吞吐吐道,“说了怕你生气。”
算你还有点良心,知道怕我生气。柳月娥心里好笑着又靠近了点,“老爷不说怎知我会生气?”
魏清泰大喜过望,转过身一把抓住柳月娥双手殷切道,“兰心现在在辛者库里做事,还挨了打。我想…”他一边说着一边瞄着柳月娥脸色,“我想打点一下让她好过一点…”
不等魏清泰说完,柳月娥一把抽出了双手站起身来,哼着冷笑,“说了半天又是为你那宝贝女儿!”
“我总不能见她遭难不管吧?”魏清泰拉住了柳月娥手轻轻晃了晃。
柳月娥一把甩开手,“你之前怎么说的?拿了那一千两送她进宫就再不管了,现在又要一千两。兰吉也到了年纪该上私塾了,你当家里有多少一千两?全部拿去贴你女儿,难道兰吉就不是你孩子吗?”柳月娥气极了越说越激动,声音也越来越大声。
一旁王妈瞧着这架势赶紧抱起兰吉,“少爷乖,王妈带你出去玩。”
柳月娥这才瞧见兰吉睁着大眼惊慌模样,便住了口勉强对着儿子笑了笑。待兰吉出了门这才深吸了口气,“你上次不是说她在那个什么部做事吗?”
“内工部。”上次还想着日后说不定能靠上女儿,想来是自己想多了,魏清泰叹了口气心里也是颇为失望。
“就是。那怎么又跑辛者库去了?”
“我也不知道。昨日值班听说了这事,今日见着她一人躺在那。唉…”以前兰心在家时不觉得,今日这么一瞧倒觉得挺可怜,虽说路是她自个儿选的,但毕竟是自己骨肉。
柳月娥瞧着魏清泰一脸的愁容都是为了那个小贱人,心里恨不得上前打醒他。但想着兰吉方才模样两眼一转便转了念道,“家里没钱!”
魏清泰一脸的不可置信,“怎么会?我给你钥匙的时候至少还有四五千两呢!”
“我拿去放利钱了。”柳月娥瞧着自己刚修好的指甲,一副老神在在模样,“一时半会儿是收不回来的。我这也是为了老爷你分摊点,吉儿大了,各方面开销也多了。就你那点俸禄,怎么给他一个富足的生活?”
“兰心现在也不在家里,月如也被你赶走了。现在家里就是我们几口人,怎样都够了。”
柳月娥哼了声,“老爷不当家半年来只怕是忘了这府里每个角落都要开支的。也成,你要看着吉儿受苦我明儿就把钱收回来。你爱贴补谁贴补谁去,儿子现在已经慢慢懂事了,将来大了总会明白他爹是如何待他的。”
魏清泰终究还是想靠儿子养老送终,被柳月娥如此一说叹了口气也就不再说话,心里盘算着外头借点罢。
柳月娥见他不再提钱便叹了口气又坐了下来,手轻抚魏清泰后背,“且不说你打点不打点的问题,她在宫里是挨了谁罚你可打听清楚?”
“听说是贵妃娘娘。”
柳月娥一声惊呼一副惊恐模样,“贵妃娘娘罚她你敢去打点?老爷,你可想清楚了。你是我和吉儿的依靠,你若卷进这后宫争斗中,我和吉儿可也活不成了。”说到动容处更以手巾拭泪,“兰心那孩子当日我们不是没有提醒过,是她自个儿选的路。她一人受罚我们全家尚能活,你若有个万一咱可就是家破人亡啊。”
魏清泰显然并未想到到这么一层,听她这么一说便也点了点头道,“夫人说的在理。”
“为了吉儿,老爷你一定不要冲动。”柳月娥头微靠着魏清泰肩膀,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儿子是他软肋,自己是很有把握的。
此时紫禁城西南角。
“你们怎么来了?佟雀没跟你们说吗?”兰心看着眼前站着的宋安平,雷璟宣和佟雀仨人。
“就你那点小心思我们怎会不知?”宋安平偷偷抹了把眼泪,“我和璟宣打算去求皇上,璟宣打算辞官,我便带了你们二人告病回乡。”
“老爹…”兰心鼻子一酸,不是亲人却胜似亲人,正是因为他们,这才体会到人间值得。
“你别担心,我和老爹会处理好。你就等着我们来接你吧。”雷璟宣瓮声瓮气说着,两眼红红。
兰心佯瞪了他一眼,吸了吸鼻子,“这我得说你了,老爹做这样的决定你就该拦着,还跟着闹起来。这长春园开建在即,皇上能让你们离开?皇上有多重视这个园你又不是不知。”
“横竖老汉我病了不能动了。”宋安平噘着嘴。
真是越老越小,兰心噗嗤笑了下扯着伤处疼得咧着嘴,“当日在圆明园皇上都会派赵太医给您瞧病,这次您称病都要回乡了皇上能不派太医给你瞧瞧?你们乖乖回去该干嘛干嘛去,我这伤也快好了。”
“不然我们就逃吧?”雷璟宣并不放弃,他这心都快疼死了。这次无论如何都要带她走。
“那我看你是不要命了。”门口突然传来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