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了罗浮山与玄妙观的山野丛林之后,司马奉等人继续向前方行去。一路上,欧阳成不停地向苻婕献着殷勤,上官约不时与林梵较量一些武功,诸葛昭则时而与司马奉针锋相对,时而思慕着萧若柳的倩影。这一路上吵吵闹闹,倒比起初热闹了许多。终于,在人烟渐渐出现在视野之中,一座巨大的庄园赫然出现在众人面前。
“嗬,终于到了!”欧阳成放松地伸了伸懒腰,“虽然费了些周折,但总算是回家了啊。各位,这里就是欧阳世家,现在,也该让我做东道主了,请吧。”说着,他跳下了大车,朝着正向他行礼的守门军士点了点头,推开了庄园的大门。
随着大门的打开,庄内的流水、草木,以及人工的桥梁、建筑,一派富丽又不失秀气的风景呈现在众人面前。见了这景色,便是高贵如司马奉、识广如上官约也不禁惊叹了起来。望云亭、踏海桥、桂香苑、藕荷潭等一个个或雄浑大气或低调婉约的景色也映照在众人眼中。欧阳成轻车熟路地走着,走到了一个地方,他不禁停下了脚步,露出了疑惑的表情。这里,叫做流觞林。
“欧阳兄,莫非枪神大人要在一片树林中接见我们?”司马奉有些疑惑。虽然久闻欧阳家家风开放,但没想到竟会如此随便。但令司马奉没有想到的是,欧阳成,露出了尴尬的表情。
“我说,你不会又迷路了吧?”诸葛昭摇着折扇,毫不掩饰自己的嘲讽。
“这个嘛......”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欧阳成傻笑了一下。“没关系的,我们家不在意那些礼节的,迟到一会儿也没关系哈~既然来到了这里,玩一玩再走怎么样?”
“唉,真受不了你。”司马奉叹了一口气,“怎么在自己家都能迷路啊......”说着,他看了看面带微笑的苻婕、一脸看戏表情的上官约和诸葛昭、以及费了半天劲才注意到的近在眼前的林梵。“那么,要不要在这里歇一歇?”
“即使不想在这里歇,我们也找不到枪神前辈啊。”诸葛昭懒懒道,看着欧阳成。“那么,就请你带路喽。”
流觞林内,一条极其清冽的曲水贯穿其中。河流时而缓缓,如绸带飘飖,轻柔中自有摄人的魅力;时而急急,如山风呼啸,冷峻中又蕴含雄浑的气魄,时静时动,交相呼应,实是恰到好处。河流两侧芳草萋萋,落英缤纷,阵阵香气回荡在整片林中,不由得令人心旷神怡,有把酒临风、列坐赋诗之意。赏着流水,闻着花香,司马奉不禁感慨万分,但眼前的实景实在难以用言语表达,于是,他只得长长地叹了口气。
“怎么,表达不出来吗?”诸葛昭笑问。见诸葛昭看穿自己内心,司马奉苦笑着点了点头。
“看来长时间在宫中,你的见识还差得远。”诸葛昭习惯性地嘲笑了司马奉一句,便出神地凝视着眼前的景色。“我一向以为罗浮山的美景已是天下少有,但见此地,却相比之下毫不逊色。如果一定要形容一下的话,我觉得只有两个字——绝境。”
“绝境?”听了这意料之外的,带有些许不祥色彩的词语,司马奉疑惑地侧起了头。但欧阳成却呵呵笑了起来。“真是再合适不过的双关语呢——也真没想到竟被你看透了。”
“自然,这流觞林之美丽夺目,的确是人间绝无仅有之境,”诸葛昭微笑着展开折扇,“但这林子实在过分美丽,美丽之下,便有杀机。这流觞林,怕不仅仅是一处游玩之地吧。”
“哈哈,不错。”欧阳成大笑了起来。“这林子平时是乐园,但若有外敌入侵我欧阳世家,这里便是我们的隐蔽之所。在这林中歼敌,可谓万无一失。”
“所以,如果我们是敌人,这里就是我们的绝境?”司马奉这才明白过来。
“正是!”欧阳成大笑着。在他的笑声中,不引人注意地,一片草丛开始轻轻摇动。
“小心!”身旁,上官约突然爆喝一声,伸出左手,在欧阳成身前虚晃一抓,收回,手中竟已攥住了一根细细的木棍。
“什么人?”司马奉顿时警惕起来。
“没事儿的。”欧阳成却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正在此时,只听三声弦响,三道黑影急速飞出,竟是朝向上官约。上官约见状,冷笑一声,右手猛地一握,将一根木棍绰在手中,同时,头颅微微一侧,衔住了第二根木棍。见第三根木棍已然飞来,上官约面色不变,左右手齐掷,手中两根木棍同时飞出,一根与那黑影双双对撞,而另一根则向那草丛直袭过去。
“哇呀——”随着一个娇气的叫声,一个身着绿衣、面有秀气的女子从草丛中跳了出来。她手中握着那根木棍,饶有兴趣地看向上官约。“挺厉害的嘛,你。”
“哈哈哈哈......”正在众人疑惑之时,欧阳成大笑了起来。“偷袭了我这么多次,却不想你也有今天啊。介绍一下,这是我的表妹,沈茵茵。”说罢,只见沈茵茵笑嘻嘻地向众人行了一礼。
“在下不知,多有得罪。”上官约抱拳道。
“呵呵,不要这么拘束嘛,”沈茵茵笑道,“这里可是欧阳世家啊,礼节什么的,不重要啦。”说着,她朝向欧阳成。“话说回来,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不去见舅舅,来这儿干嘛?”
“这个......”欧阳成干笑了两声,拉住沈茵茵的手。“那个......好妹妹,哥问你一下,咱们家的正厅......是在哪儿?”
“你在开玩笑吗?”沈茵茵一脸夸张的表情道。然后,她甩开欧阳成的手,哼了一声。“在外面呆了那么久,一点儿都没有改,还是一个笨蛋。”
“你呀......”欧阳成无奈道。只见沈茵茵不理欧阳成,向其他人招了招手。“各位,请跟我来吧。”
见了沈茵茵的模样,众人不禁莞尔。诸葛昭踱到上官约身边,轻声问道,“你觉得这姑娘怎么样?”
“挺有趣的。”上官约微笑道。听了这话,诸葛昭不置可否,只是哈哈笑了两声,便随众人向林外走去。
欧阳世家,书笔阁。
欧阳敬啜了一口茶水,将茶杯放在桌上,并不抬头看前方的欧阳成,只是凝视着杯中漂浮的茶叶。“你还知道回来啊。”只一句话,附近的司马奉等人便感到了一股强烈的威圧感。见欧阳敬威风凛凛的样子,司马奉心头疑窦顿生。“看枪神样子如此威严,为何欧阳世家家风竟如此洒脱不羁?”正在司马奉疑惑之时,只见欧阳成撇了撇嘴。“爹,他们都不是外人,你就不用拿出待客的架势了吧。”
“是吗。”欧阳敬淡淡道,眼睛离开了茶盏,看向欧阳成。“偷偷逃跑也就算了,居然还偷走了我的霸王枪,该当何罪?”
“额,这个......”欧阳成擦了擦汗。
“不论如何,家规不可违。”欧阳敬冷冷道,“站到中间去。”
“枪神大人......”司马奉见欧阳成将要受罚,方欲上前求情,只觉袖口一紧,回头看时,发现自己已被苻婕拉住。
“怎么,不要我去求情吗?”司马奉轻声问道。苻婕微微一笑,转过了头。司马奉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一旁的沈茵茵满脸通红,显然是在憋笑。见欧阳成垂头丧气地走到了书笔阁的中央,紧闭双眼,欧阳敬嘴角轻扬,拉下了身旁的一个机关。
“哗——”只听一阵水声,一桶冷水从天而降,竟把欧阳成淋成了一个落汤鸡。被突来的冷水一激,欧阳成忍不住大声咳嗽了起来。“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见欧阳成这副窘样,欧阳敬不禁拍手大笑了起来,先前的威严荡然无存。
“怎么换成冷水了?咳咳,咳,以前明明是用沙子的!”只听欧阳成一边剧烈地咳嗽,一边大声喊道。苻婕见状,忙笑着上前拍打他的脊背。
“哈哈,沙子用了那么久,早就腻烦了不是吗。”欧阳敬强忍笑意,饮了一口茶水,却还是喷了出来,“偶尔换一换花样,没想到这么好玩!哈哈,哈哈......”
“枪神大人......还真是风趣啊......”司马奉捏了一把汗,看向诸葛昭和上官约,见二人均是面带笑意,自己也不由得笑了起来。
“什么事这么好笑啊?”门外,一个中年男子缓缓走进。见了这男子,早已笑得喘不过气的沈茵茵的眼睛放出了光芒。“爹爹!”那男人抚了抚沈茵茵的头,看向欧阳敬。“有客人在此,怎么也这么不正经?”
“哦,是聿锋啊。”欧阳敬好不容易忍住了笑,“既然成儿说他们不是外人,我又何必装模作样呢?”
“你这个样子,将来怎么管教孩子啊。”沈聿锋笑着摇了摇头,看向欧阳成。“贤侄莫非外出云游已达目的,打算回来了?”
“咳,我可还没玩够呢。”欧阳成笑道,“只是回来看看罢了,过几天就会走的。”
“哈哈,这才像样。”沈聿锋笑道,“要是功业未成就跑回来了,那可就该挨打了。”
“说得不错。”欧阳敬转向众人。“诸位远来不易,先下去好好休息一下吧,在我这里待几天再走,有兴趣的话,这欧阳世家尽可随意游玩,不必拘束。”
“既然如此,我等谢过枪神大人。”司马奉等人一齐抱了抱拳。
“去吧。”欧阳敬摆了摆手,待众人散去之后,才转向沈聿锋。“他们已经走远了,有什么事,就快说吧。”
“你怎么知道我有事情?”沈聿锋笑道。
“你的心思我还猜不出来?”欧阳敬轻笑,“说正事吧。”
“你真的还打算让成儿出去吗?”沈聿锋正色道。
“有问题吗?”欧阳敬反问。
“如果只是永乐城之类的小地方,他还可以应付,但是,”沈聿锋道,“前方是谁的地界,你也知道。”
“我当然知道,”欧阳敬冷笑,“那又怎样?”
“你自己看吧。”沈聿锋叹了一口气,掷在桌上。见了这信,欧阳敬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信的信笺呈金黄色,虽然如今天下大乱,但可以使用这代表无上权力的金黄信笺的,普天之下,也只有一个地方。欧阳敬展开了信,脸色变得凝重。“这是怎么一说?”
“就像信中说的那样。”沈聿锋正色道,“那里,很危险。”
欧阳敬审视着信。良久,他叹了一口气,抛下了那封信。“让他去吧。”
“是吗?”听了欧阳敬的话,沈聿锋并没有吃惊。“你果然如此回答我。”
“也就算是给他的历练吧。”欧阳敬淡淡道,“当然,我也绝不会袖手旁观。”
“也好。”沈聿锋笑了笑。
“对了,让茵茵也去。”欧阳敬突然道。
“什么?”沈聿锋不禁扬眉。
“如果信中所言是真,只怕我欧阳世家,也难以独善其身。”欧阳敬道,“比起流觞林来,待在那几个小子身边,岂不是更有安全?”
沈聿锋思索了片刻,突然笑了。“听起来似乎有些道理。”
“我说的当然有道理。”欧阳敬笑道,“而且话说回来,我欧阳世家,也确实平静得太久了。”
“唉,你呀。”沈聿锋叹了一口气。
空气突然沉默了起来,一股从没有过的压抑的气氛充斥着整个书笔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