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春风,还带着冬日的冷冽。
一壶清酒,还藏着往日的哀慕。
“小兄弟,来这边坐。”浑厚的嗓音穿过人群,传到许铎耳边。
许铎四下探看,很快发现了说话的人,走了过去。
看不出他的年纪,他脸上的皮肤像少年一般光滑,却挂着丝丝白发,喝了一杯酒,取下了挂在腰间的剑,放在桌上。
男子道:“试试这把剑。”
许铎拔出剑,与它精致的剑鞘和挂饰相比,这把剑的剑身太粗糙了,很明显,这是一把身经百战的剑,剑身很厚,剑刃的角度很大,像未开刃一样,更像是一根锏。
正当许铎觉得稀松平常之时,却在剑身靠近剑柄的底部,看到了一个印记,剑鱼,湖南剑庄的印记,而落款,乃是铸剑大师——迅冶。
这样再一看,这把相貌平平的剑,多了几分说不出的韵味,好似一个不会用剑的人,也能耍上几招,多些气力。
许铎不由挥了挥,身体随着剑势的转变,竟灵动了起来。
“怎样,还顺手吗?”男子问。
“这可是迅冶大师的铸剑,他既然留下名款,想必是也算佳作了,只不过我不太会使,倒是辱没了宝剑。”说着便是收剑,放回了原位。
“这就俗气了,谁铸的剑不是剑,是剑就是为了给合适的人用的,难不成,拿来看的,当传家宝。”
许铎笑答:“是了,好剑,顺手。”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许铎。”说话间,沾了酒,在木桌上写了下来。
“你认识那位断剑吗?”男子问,右手举起酒壶,摇了摇。
“当然认识,只不过他可不认识我。”许铎自嘲。
“听你的口气,像是很仰慕他。”男子平缓的语调中带着些许冷意。
许铎暗想,莫不是仇人,那可找错了,又想到,原本就是一个方向而已,说不定就是他呢。
“对于有本事的人,是有些仰慕的。”许铎道。
“刚才,我听你不是这么说的,莫非,你觉得我很好说话,所以想糊弄我吗?”一声低喝,却带着浓郁的血腥味,明明,这是婚礼的现场,到处都是酒肉的香味。
“我干嘛糊弄你,你是谁,值得我糊弄。”许铎多有不屑,从他摇晃的手中,夺过酒壶,为自己倒上了一杯。
男子不怒反笑,将空杯放在许铎面前:“给我也满上。”
“要人帮忙,连个请字也不说,太没礼貌。”嘴上这么讲,许铎手下还是很实诚的,为他倒上满满一杯,只待他接过的时候洒出来,再数落一番。
可男子接过酒杯的手,很平稳,眼看就要溢出来的酒,当真一滴未洒,可气的是,他还好似显摆一样,在空中摆了几个圈,嘲笑许铎的小把戏。
许铎心下却是好笑,本以为他杀人如麻,却未料还有如此童稚的一面。
“喂,你叫我过来,干嘛?”
“是你想见我,我才叫你过来的,说吧,有什么事,我很高兴,或许,会跟你说,也不一定。”
或许,不一定,许铎暗道还是瞒不过这些老江湖的,但幸好,他也从未想隐瞒。问道:“你就是那位断剑吗?”
“你姑且当我是吧,是也不是,有什么关系,兴许他帮不上你,我却能帮上你呢?”
又是兴许,许铎腹诽不已,却是喜道:“你会帮我吗?”
“谁知道呢?你不是什么都还没说吗?”那有些调皮的样子,让许铎分不清那个才是他真正的样子,还是说,他的样子就是这么不稳定。
“听说,这场大婚,还是你下的婚帖,没别的意思,就是好奇,这新郎到底什么人,这么神秘。”
男子沉吟片刻,问:“我下的婚帖,谁告诉你的?”
“一个朋友,我不能说。”许铎眼神中露出警惕。
男子笑道:“多大点儿事儿,还藏着捏着。”
“那你先跟我说,我看你有没有骗我,我再讲。”
“这样,那你问他吧。”男子指了指许铎身后。
许铎回头,一中年男子与之对视。
他衣着简朴,面色有些显老,却身材挺拔,气度不凡,有些许文吏气质,似是劳形于案牍之间,是以显得老迈。
“山木,你又在骗人。”来者训斥道。
转而对许铎道了声抱歉,为他侄子骗人的事。原来这个被叫作山木的男人,是他侄子。
许铎小心问道:“你是沧浪江的宋刻吗?”
男子正欲走开,听见许铎的问题,深望了他一眼,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我想问你个问题,行吗?”许铎喜道。
在短短几息之间,面对这个突然出现的人,对他的性子,猜了个大概,想必不喜欢人玩小心思,所以许铎便直截了当地问了。
“可以,当是为我这个调皮的侄子道歉了。”宋刻道。
“其实。”许铎压低声音道:“我想知道,你下的这婚帖,新郎是谁?”
“你问这个干什么?”宋刻一点不担心许铎说谎,多年的战场刀戈,他的气势一般人根本生不出对抗的心思。
“因为他抢了我的女人,这个理由够吗?”许铎忽然昂首挺胸,自信地小声说道。
许铎这样说的原因,还是在于宋刻这个人,不动杀气,便有如此迫人的气势,又岂会是他人可随意指使的,或许只是一个人情,与他根本无关也说不定。
山木却是在一旁大笑,不住道:“小子无耻,这般胆小,别学人家痴情了。”虽说得大声,但旁人不知他指的什么,也浑不在意,和许多其他人的闲话混在一起。
“你是说,李家姑娘,是你的女人?”不似山木的嘲笑,宋刻却在很认真地确认。
“对,她叫李兮兮。”
“没听过,但我下帖时,李家的人,没有拒绝。”宋刻皱了皱眉。
许铎见他表情,觉得有戏,便苦道:“你的名声太大,他们自然不会拒绝了。”
“既然李家没有拒绝,那就行了,我又不是给你下的婚帖。”宋刻显然已经没了耐心。
“我敬你是个英雄,方才寻你,只为弄清事情因果,没想到,也是个仗势欺人的家伙罢了。”许铎大喝道。
放完狠话,自然是不敢动手的,觉得有些尴尬,便把手里一杯酒喝了下去,狠狠将酒杯往桌上一拍,再冷哼一声,装作自己有的是后手,用不着求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