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苏念才悠悠醒来，身下是冰凉的石床，这是个四面封闭的石室。自己是死了么？苏念抬起手看了半天，狠狠地咬了自己胳膊一口，很痛，她赶紧松口，原来自己还活着，苏念直起身，观察着四周，石室的防水做得不够完美，不停有水滴滴落，弄得整个石室都泛着潮气。
晕过去的最后一刻，苏念想起来，她看到了一缕黑色的光芒，那黑色的光芒又是何物，苏念不得而知，她站起来，感觉全身酸痛，要散架似的，一定是水下压强太大了，她只好活动活动筋骨，让自己有走下去的力量和勇气。
整个房间只有一个狭小的门，只容苏念侧身通过，突然，从小门那边探出一颗丑陋的头来，毛茸茸的，面目丑陋，很像是苏念在外面看见的独脚怪，也就是冯剥皮所说的山魈。这奇怪的头颅缩回去，继而一只独脚怪跳到苏念面前，他的嘴一张：“你醒了？”声音别别扭扭的，还有些滑稽。
苏念总觉得这一只山魈和外面的那些有所不同，可她又说不上来哪里不一样：“这是哪里，你要干什么！”山魈挠挠自己的毛发：“你别误会，咱也不想抓你来的，可是没有办法，把你抓过来，咱就能解脱。”
山魈的咱显然指的是他自己，和苏念搭不上什么关系，苏念见这山魈没什么恶意，心里面虽然揪着，但表面上也放松了警惕：“这是哪里，为什么抓了我，你就可以解脱，这是谁告诉你的。”
“哎呀，你不要生气，老朽困在这里，也有几十年了，就没出去过，也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怎么样了。”山魈滑稽的迈着八字步，在苏念面前踱来踱去：“这里就是你们要找的弃婴塔，那个人快死了，我懒得把他一起拉进来。”
那个人？苏念旋即反应过来，山魈所指应该是冯剥皮。“这里就是弃婴塔？怎么完全不像是传说中的样子。”
“嘿嘿，老朽怕吓到你，把小娃娃们藏起来了。”山魈扩了扩胸口：“几十年了，若不是为了赎罪，我又何必待在这里呢？”
山魈做出了一个悲伤的表情，摇头晃脑道：“不说了不说了。这里是个避水的结界，出了这里，你就能看到那些孩子的尸骨了，不过，老朽还是劝你别去，那里，只怕都只剩下些不讲道理的鬼面魈了。”
“鬼面魈是什么东西？”苏念看着山魈脸上每一条纵深的褶皱：“你也是鬼面魈么？”“哈哈哈哈，老朽也勉强算是吧。不过老朽可和那些不讲道理的鬼面魈不同！”山魈郑重地说道：“她们都是很年幼就死去，所以魂魄不明事理，也是应当的真是作孽呀！如果不是……哎，鬼面魈便是人死去之后的魂魄，与山魈结合，化出来的不生不死的东西。”
所谓的鬼面魈其实是人，苏念心头一颤：“您，您能不能告诉我，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是个罪人啊！”老鬼面魈的脸一变，感觉和刚才的那只鬼面魈有了一点点区别，可苏念又说不上来是什么，只见眼泪扑扑的沿着他脸上的沟壑流着，她总觉得这里面有些不为人知的事情。
“老……老爷爷，我该怎么称呼您？”老鬼面魈用手捂着脸，他的哭声更类似于一种从嗓子里发出的呜呜声：“我原先是天顶村的村民，叫王国伟，我也不知道过了多少年了，也许几十年了吧，那时候，我的小丫头刚呱呱坠地。”
“那个时候，你们村里的人？”苏念不忍心说下去，她几乎能猜得到，这么多人描述中，那个时候的天顶村到底是什么样子。
王国伟平息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要是能生个男的就好了，没想到是个女娃娃……”他赶紧伸出手摆了摆，像是怕苏念误会什么：“我其实很喜欢女孩，村里其他人因为灾害，连续三年颗粒无收，大家都饿疯了。”
“只要是女孩，是不是就要扔到弃婴塔里？”苏念咬着嘴唇：“您只是不想看着自己的孩子被抛弃。”一时之间，苏念实在想不到其他的词语来安慰这个老人。
“一开始大家每天都只吃些草根树皮，勉强度日，我把孩子藏在家里，对外面宣称是个男娃娃。大家将信将疑，一开始没有太多人注意到我。可是到了后来，几乎只要一有小孩子出生，大家都要去看。被丢了孩子的人就想要丢掉其他人的孩子，有一天，我终于拦不住了，有人闯进我家，抓着我的孩子，丢进了弃婴塔。”苏念能读得到，王国伟的目光里全是岁月沉积下来的悲怆，带着刻入心口的伤痕。
“我媳妇儿被他们吓疯了，但是我不怕，我知道弃婴塔就在这里，每天半夜，我就会拿着家里一点点粮食送到山里，找到我女儿，喂给她吃。”苏念没有打断王国伟，这个算起来已经年近八旬的老人，实在有太多的话想要找人倾诉。
“后来有一天，村长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些碎肉，颜色带着细白色，看起来很不新鲜。他说是供销社提供的，村里人没多想，都很开心，我眼皮跳得厉害，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村长身后跟着我们村最年轻的几个小伙子，他们的脸透着一种我说不出来的狂热。”
王国伟陷入沉思，脸上的沟壑又加深了几分：“那是个秋天的傍晚，和现在差不多，村长又要带着村里的年青人出去找吃的了，我再三要求加入，被村长恶狠狠地拒绝了。”
“难道？”苏念委实不想说出自己的猜想，她大概猜出，天顶村人究竟做出了什么事。
王国伟没有察觉到苏念神色的异常，接着说道：“那天晚上，我照旧找了一些干草，想去喂喂我女儿。因为我看村长他们神色不对劲，所以没敢要那些碎肉，也没别的可以带给我女儿吃，谁料我刚走到弃婴塔，就听见我女儿凄惨的哭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