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知道，学校里有很多猫猫狗狗的，医学院那边有只黑猫，眼神很可怕，我们学校的同学见了它都躲着走，都传言这只黑猫是吃尸体长大的，就在午夜，我打算找个角落睡一觉。不知这黑猫遇上了什么，发出特别凄厉的叫声。我知道，赶尸的时候最忌黑猫叫门，这猫一叫，我就感觉不好。”
施三千脸上的肉几乎都皱在一起，他的拳头攒起来，看来仿佛回到了那晚，最紧张的时刻。
“那床上的尸体，一开始没有什么反应，可是不多时，身上就覆满了白毛，第一次异化就是白毛僵，我不知道这女尸有多大的怨气，就看见她的腹腔血呼啦的，也被白毛覆满了。”
施三千停了停，缓和了一下情绪：“我当时就想跑，可是来不及了，刚跑到门口，那只僵尸，就直接用爪子穿过了我的肚子，你是不知道那种感觉。”
苏念拍了拍施三千的肩膀，她只希望藉此给施三千一点温暖，让他不要再想起那晚的绝望。
“可能是老天爷护佑我，我倒下之后，那只白毛僵，没有吃我，也没有咬我，反而用特别幽怨的眼神看着我，我当时很确定，她想杀得对象不是我，可我失血过多昏了过去。”
施三千的表情终于不再僵硬，反而有所缓和：“等再醒来，就是在医院里了，我晕了一个多月，错过了当年的考试。我本该死掉了，可是我二哥守在床前，他不知用什么办法救了我，我变成了一个喝水都胖的胖子，可命是好歹保住了。我二哥看我好了，就离开了，从这一次，我就再也没有见过我二哥，每次给他打电话，他都支支吾吾。大学肄业后的事，你也知道了。”
苏念想及施两千的天罚。
施两千的情况显然比冯剥皮和刘大军要好很多，从施三千的描述来看，或许就是因为这个事件，施两千才会遭遇天罚，加入伏天教。
施三千的眼泪终于抑制不住，他抽噎着：“我知道，你说我二哥去世，我听见了。可我就是接受不了！”
眼泪是发泄渠道之一，苏念不自觉地也流下泪来。
她同施两千，不过是简单的相处了一下午，她就感受得到，施两千果真是个好人。
换做他人，又有谁会在乎旁人的死活呢，若非老鬼面魈拥有嘲风的阴极，在道术方面又有那么高的造诣，施两千岂会被杀死。
苏念绕不开自己的这个弯，从始至终，她都认为，施两千是为自己而死，所以无法原谅自己。
“对不起。”苏念垂眸：“这件事是因我而起，你二哥也是为了救我，才被人给打伤了，赔上了性命，你要怪就怪我吧。”
施三千哭得伤心欲绝，周围的人来来往往，并没有一个人多往这边看一眼，或许是各人自扫门前雪，也或许是习以为常。
他终于哭够了，抬起头，对着苏念扯出一个难看的微笑：“谢谢你来告诉我，我二哥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以后咱们就是同事了，有什么需要就来找我。”
施三千绝口不提苏念所说的事情，他抖了抖脸上的肉，叹了一口气道：“谢谢你，谢谢你肯告诉我，我二哥是为了救人才死的。”
施三千坐下，继续看着电脑上的资料。
苏念不能再多说什么，她慢慢挪开，施三千要有施三千的空间，她该自我谴责的便该自我谴责。
不知为何，她很想去看看杜明心，很想了解一下，伏天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是不是真的伤害了那么多无辜的人。
没有人在乎，这个世界上，坏人也曾经救过人。
苏念有些踉跄，她的腿有些软，穿过一层楼的侧门，顾墨宸站在门口，揽住苏念摇摇欲坠的身体，手覆在她的额头上：“怎么这么烫。”
他把大衣脱下，把苏念揽入怀中：“念念，咱们走吧。”
“顾墨宸，我想回家。”
苏念把头埋得很深，身上很冷，眼泪却很热：“我想回家，我想奶奶了。”
“好，咱们回家。”散碎的星星坠入顾墨宸的眼眸中，亘古的寒冰微微消融，他将苏念打横抱起，身形融入了漆黑如墨的夜色里。
顾墨宸上一次来这里，他便知道，苏念最在乎的奶奶已经去世了。
第二次涉足这里，房子里带着一种没人住的死气，家中的陈设老旧，墙上是大面积的霉斑，他将苏念放到里屋的床上，几个粉衣服娃娃让顾墨宸猜测，这里便是苏念的房间。
向阳的卧室，沾了晚上的一点潮气，即便如此，比起其他房间，也要好上许多。
苏念似乎是感觉到熟悉的床铺，她的脸很恬静，很满足，口中还说着胡话。
顾墨宸突然很想知道，在苏念的梦中，会不会有自己的一席之地，他扬起手，正要放到苏念的额头上，却还是放下，有或者没有，那又有什么要紧，窥探他人的梦境，可不是君子所为。
顾墨宸在床边坐下，刚才运用鬼界的空间法术，也不知有没有人看到，若是有人看见，只怕是又增加了一笔谈资，可这都不要紧。
苏念在发烧，这烧来得并不离奇，在弃婴塔泡了那么久的水，又经历了生死，心力运用过度，很是正常，他替苏念掖好被角，却听苏念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屏幕上显示，来电人的备注是爸爸。
顾墨宸冷冷一笑，把手机放到桌子上，震动停止了，顾墨宸瞥了一眼，二十多个未接来电，都是同一个人打过来的。
苏念一个都没有接，也没有挂断，纠结的心肠可见一斑。
想了片刻，顾墨宸也钻进被窝里，他凝结住身上的鬼力，把自己变成了一个温和的大“娃娃”，任由苏念将自己抱在怀里。
窗外的月色美极，一寸寸月光，透过云彩，透过树梢，透过窗户，洒在每一个观月之人的脸上。
苏念是生生被口渴的感觉逼醒的，好久都没有舒服的睡一觉。
苏念还未睁眼，就又紧紧地搂了搂怀里的娃娃，这触感，似乎和平时不太一样，带着温度，带着弹性，苏念回过神来，睁开眼睛，顾墨宸裸着身体，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在自己的被窝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