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活了这么多年，我又有什么看不穿的呢？”齐溯洄拍打了地面几下，将一腔愤懑都发泄于冰冷的地面：“小娃娃也不要怕我痴心，我只恨我身体机能已失，不能亲自上去剥了我那徒儿的人皮，啖其肉，啃其骨，将他挫骨扬灰！
他十五岁时，便能害我，今时今日利用万人坑，造出一只聻来，也算不得什么，只是你刚刚说，这只聻被他放入了怪物之中？”
“对！那怪物是用人体拼接出来的，好像也有自己的意志，但是也受人操控。”苏念想起那怪物的形貌，心中难免还是有些发毛：“她的脊骨上，接续了好多人的手臂，看起来……”
“哈哈哈！”齐溯洄一阵狂笑：“看来他空有一副恶毒心肠，却没有真正能逆天改命的本事！”
苏念见齐溯洄又有些癫狂，怕他一时间伤了身体，便小心翼翼道：“前辈，您这是什么意思？”
齐溯洄笑至无声，至眼泪落下：“他所制的聻，只不过是用养蛊的方法强行制作出来的。这世上绝没有什么不渡劫便能成全的功德，鬼能成聻，也是因为有着足够的机缘和功德。而通过百鬼撕咬所获得聻，没有一点功德，乃是天命所弃之物，本身的能力就很有限了。”
“前辈，我还是不太明白，常明为何要制作出一只聻，这对他有什么好处？”若是聻只用来伤人，苏念还可以理解，可是常明显然不只是为了来做这些对他来说，毫无意义的事。
“常明他自小体弱，三魂七魄，皆少一寸，我捡到他的时候，便知道，他寿命不会太长，但却是学习风水堪舆之术的天纵之才，只可惜有才无德，终究成了一个祸害。”
齐溯洄呕出一口血沫：“若我猜的不错，他这些年来，以鬼力弥补自己魂魄先天不足，这来来往往，也多活了数十年。”
苏念沉吟片刻，下方内室突然有东西爆裂开来，炸起了一片黄雾，“前辈，这是怎么回事！”
苏念抑制着心头的害怕，这一整天，精神高度集中，已经让她疲惫不堪，难以自处了，如今突生异变，她便有些激动。
“无妨。”齐溯洄古井无波，脸上纹丝不动：“不过是又一具尸体炸了。”
尸体炸了？苏念马上反应过来，身体放久了，身体里就会有各种细菌真菌不断呼吸，最终气体累积过多，便会发生这种爆炸。
放在此处，阴气充沛，便可经年不腐的皮囊，苏念小声道：“齐前辈，我刚刚在上面听得万鬼群哭，这里为何如此干净？”
齐溯洄抬了抬手臂：“小娃娃，你看看我这里。”
苏念拍散了黄雾，抬眼一看，齐溯洄的手臂之下，结了厚厚一层血痂，上面还有许多凹凸不平的小坑，苏念不解此举何意：“前辈，您这是？”
“这些坑中的鬼魂，都算不上是什么厉鬼，都是些普通的魂魄，他们做人的时候，便畏惧恶人，成了魂魄，就更害怕这些恶人，这室中全部骨骼，就是他们暗无天日的栖身之所。”
齐溯洄神色一凛：“小娃娃，这栋楼虽然是几十年前的建筑，但是也算是结实，你怎么会掉下来？”
老人浑浊的眼球此时释出精光，迫得苏念不敢直视于他，只是苏念心中没有任何私心杂念，倒也不甚畏惧。
“前辈，我和我朋友原本在上面和那只聻打斗，可是这地面不知为何就塌陷了，我才落了进来。您刚刚这么一说，我想起一件事，那聻在我落入此处之前，露出了一个非常微妙的表情。”
“只怕你落进此处，是早已经策划好的。”齐溯洄转眸对着苏念身后道：“出来吧，已经几十年了，做都做了，何必畏畏缩缩，不敢与我相见？”
可是转角的墙后，却无半个人出来，只有粗重的喘息声，这个喘息声苏念很熟悉，正是上面那只聻的声音。
苏念决绝地转过身体，她心中的畏惧，此刻也抵不过心中的信念：“你有什么招数就使出来吧！你多行不义，连天命也不会站在你那边！”
话音一落，四壁回荡着苍老的笑声：“不过是有双阴阳眼罢了，岂敢和我这么说话！”
“有什么不敢的？”齐溯洄拉长了声音，听起来反倒端然淡泊：“这小女娃娃有情有义，为何不能申斥你？嗯？”
“师父，当年您就常常说我没有心肝，今时今日看来，您实在没有什么长进。”常明的声音语带讥讽。
畸形的聻守在路口，让苏念不能前行一步。苏念想看看究竟是什么人躲在背后捣鬼，齐溯洄使了个眼色，苏念顿住脚步。
这是两个灵异界的大佬较劲儿的时候，苏念虽有一腔孤勇，但毕竟年纪尚浅，实在不好插手。
齐溯洄冷然道：“你既来了，拿只没有灵根的聻装模作样又是何必？你难道不敢出来看看，我这个被你折辱成此等样子的师父？”
“师父，见与不见，现在都是我说了算，既然您这么瞧不起我的聻，那就让它陪你们玩玩吧。”
苍老的声音一凝：“杀了他们不要紧，那双眼睛不能毁了。”聻一下子扭过头来，一双血红色的眼睛泛着贪婪的光芒盯着苏念。
刚刚在上面，聻看到苏念眼睛中自己的倒影，便几近发狂，此刻她被贪婪蒙昧了双眼，便看不到自己的模样。聻发出低呜声，整个地基原本就是空洞，此刻，呜呜声从四面八方涌过来。
齐溯洄手臂撑着地面，前行了几步：“小娃娃，躲我身后！”
有那么一瞬间，苏念是很想逃避到齐溯洄身后的，她没有什么战斗的能力，原该这么做，可是苏念做不到，她没法看着一个老人挡在自己前面，而自己只能胆小怕事，当个缩头乌龟，她做不到。
苏念撑开双臂，拦在聻的身前：“你敢不敢，看看我的眼睛！”
苏念一叫，聻的注意力便集中到她身上，这些残肢，在被做成聻之前，应该也是极其富有生命力和许许多多美好东西的吧，现在他们却被拼接成了一个畸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