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章半抬起头，他哑着嗓子道：“苏念，尸解就是说，他留了这具身体，魂魄已经飞升成仙了……”他希冀着，这样的说法能让苏念感觉到好受一些。
苏念怀疑的目光掠过去，窦章同司君尧都低下头，他们不敢看苏念，怕苏念脸上那种伤心的表情。
“念念，不要闹了。”顾墨宸还是如同远山一般高远清淡。
苏念摇了摇头，她勾着凄凉的笑容：“顾墨宸，我没有闹，我只是想知道，齐前辈他是不是还有留存于这世界上，一点点魂魄，一点点回忆。还是就这么化成一堆骨骼，和这些可怜的人一起，长眠于此？”
微不可闻的叹息，顾墨宸眼帘一垂：“念念，相信我……这个凡人，他虽然功德不够圆满，但确实已经飞升了，不然此处不会没有他的魂魄。”
他亦不知这谎言是对还是错，但能让苏念稍稍有些安慰，他宁可撒这样的一个谎言，来圆满苏念的悲怆。
苏念一张苍白的小脸终于有了血色，她一步一摇晃的靠近顾墨宸，还未投进顾墨宸的怀抱，便一头栽倒下去。
窦章想上前抱住苏念，却被顾墨宸冷冰冰的双眼迫退两步，他只好装作没看出来的样子，不停地挠着脑袋：“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苏念是你女朋友啊？还真好啊，像我们这种单身狗都没有女朋友的……”
顾墨宸没有闲心听他那一大堆废话，打横抱起苏念，在一个凡人面前使用空间法术似乎有些太过夸张，顾墨宸沉吟片刻，窦章心领神会他的难处，戳了戳自己的手机道：“我刚刚和那只……哦不，那个小孩子在上面破除了聻的幻景，已经打消防的电话了……”
尽管窦章已经如此知情识趣，也免不了司君尧对着他呲牙咧嘴。司君尧的身量，已经回到了比原先那个小胖娃娃稍大一些的体型，却离着刚刚帅不过三秒的少年模样还有很长的距离。
他失望极了，窦章就成为了他的第一个发泄对象，还没等窦章这个可怜人意识过来，司君尧就跳了下来，狠狠捣了他两拳，窦章连连求饶，这才作罢。
“下面有人吗？”消防的效率还是很高的，窦章暗自庆幸，可以逃脱魔爪。在这种阴气纵横的环境里，司君尧的身体若隐若现，被消防的人看到可不好了，他赶紧钻进苏念的镯子中。
顾墨宸抱着苏念，长发流散，袍袖收紧，不出五秒，便回到了大学生的装束，直看得窦章目瞪口呆。
下来的是个皮肤黝黑的汉子，一双虎目炯炯有神，他也似乎是个老江湖了，看到几人脚下这一地的碎骨，脸上没有一丝惊讶。
“同学，你们怎么样了？”汉子的话语里带着一点Q市本地的乡音。顾墨宸纹丝不动，窦章忙道：“没……没事……我们就是掉下来了，结果看到这里能下来，就下来看看……”
这种期期艾艾的表述反倒惹人怀疑，不过这消防的汉子也只以为窦章是被满地的骨头给吓傻了，所以才会如此，他当即拿出对讲机：“对，我已经找到他们了，总共三个人，有一个女生昏迷了，最好放个软梯下来……”
汉子不一会儿就交代完了，他露出一个友好的笑容，指了指顾墨宸身后：“那看起来好像是一具尸体啊，你们掉下来的时候就看到了么？”
他所指的正是齐溯洄的尸身，齐溯洄这些年活得虽然憋屈，但好歹也是活着的，与地下这真正死了八十年的骨头不同，他的尸体，虽然已经失水脱形，明显和地下的这些骨头有质的区别。
汉子倒不至于认为这是一件谋杀案，顾墨宸淡淡道：“我们下来找我女朋友的时候，那里就是那样的，当时我们还很害怕。”
你倒是装出一副害怕的样子来啊！窦章心里嘶吼着，顾墨宸真是敷衍极了，就连假装一下都懒得。
消防队的汉子只觉得身上的毛陡然竖了起来，这是遇到危险才有的反应，他干笑两声：“知道，知道，看这身体的样子，也不像是刚刚死亡的。”
此话不假，齐溯洄的身体常年遭受阴气侵蚀，身体机能远不及常人，死亡的一瞬间，身上那点儿好肉就溶解了，这时候看来，和干尸没有两样。
“这小女生胆子倒挺小的。”汉子活跃了一下气氛，可在顾墨宸面前也只能自讨没趣：“我们中队的人一会儿就下来了，你们甭害怕，其实这里我刚工作的时候就来过一次，当时也是有个小姑娘掉下来了，不过等我们接到电话，那都是第二天了，我们下来一看，哪有什么小姑娘，也就作罢了。”
“唔？”苏念悠悠醒转，手马上环住了顾墨宸的脖子，她这时候太脆弱，受不得一丝一毫的惊扰，可她还是撑着身体道：“您当时也到这层来了么？”
苏念虚弱的声音在整个地基里听起来甚为空洞，消防队的汉子摆摆手道：“没到这一层看过，就在上面找了找，其实我们当时都不相信有人跌到这里面来了，因为上面一层根本就没有人。”
苏念挣扎了两下，顾墨宸只好放她下来：“那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怎么着也有十五六年了吧……”汉子掸了掸袖子上沾染的黄色灰尘，苏念知道，这些都是尸体的尘埃，可她又怎么能说得出口，她已经想见，作为聻的容器的女孩，在落入此处后，究竟经历了什么。
“现在看看，也根本没有什么女孩嘛……”汉子挠了挠脸上的胡茬：“我们中队一直怀疑，其实就是那女孩想逃学，应该是和某个人私奔了，制造了这么一起事故……”
他看着苏念的脸色越来越难看，马上闭上了嘴巴。
上层的地基层传来整齐的脚步声，只听一个粗犷的声音：“老张！老张！你赶紧把人带上来吧！有人受伤了么？”
“没有！”汉子冲顾墨宸道：“走，咱们准备上去了。”苏念只觉掌心一暖，抬眸，正是顾墨宸温和的眼神，起到了极大的镇定作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