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公子的夫人，确实与他门当户对，而且听说她长相极美……”惊鸿的话语里不自觉地流露出一种羡慕，苏念理解这种羡慕，一个烟花女子，一个名门小姐，即便是其他条件完全相同，身份的差距，也足以使惊鸿感觉到天渊之别。
至少，故事里的高家公子愿意取那位小姐为妻，却不愿为惊鸿赎身，更不愿给她一个名分。
惊鸿凄然笑了一声：“你千万别用这般的眼神看我，我不需要你同情怜惜。”苏念正了正神色，不同情或许才是对惊鸿最好的尊重，而有时候，同情岂非是对过于敏感之人尊严的侮辱？
“高公子和这位所谓的夫人何时成亲的？”只有高公子还记得的青楼女子，还有一位传说中的美娇娘夫人，苏念总觉得，这之间存在着某种她还尚未发现的联系。
这个问题惊鸿似乎没有问过，她蹙眉思索了半晌：“高公子他没有说过，但是……成亲的话，怎么说也是一年前了……那个时候高公子还并非我的恩客……”
“等等，让我理理思路，也就是说，高公子娶妻之后，才找到你，一年间相安无事，从半个月前，就只有高公子还记得你，没有别人再点你了，是这样的吗？”
苏念掏出手机记事本，飞快的记录下来，那边，惊鸿的眼睛都看直了：“这是什么东西，怎么还会发光……你在用什么！”
一声高过一声，苏念欺身上前，按住惊鸿的嘴巴：“我可求求你别喊了，要是再让别人知道，我出现在这里怎么办！”
惊鸿马上停止了挣扎，苏念松开手：“这是个我们那里用得一种，特别方便的东西，叫手机，只不过现在这里没有信号，他最大的作用不能发挥出来……”
惊鸿脸上的好奇取代了惊讶，她轻轻扣了手机两下：“好像是铁？”苏念无奈地摸了摸头：“从你的理解来说，就当是铁吧，别说这个了，我们还是得分析下你的问题，要我说，你今晚就下楼去，试探一下楼下的人对你有没有反应！”
“这主意倒不错！”惊鸿眼睛一亮：“可……可我想等等高公子……他最近夜夜都来……我若有了其他的恩客，他会不会……”
苏念终于明白，那可疑的绯红，其实是某种叫做害羞的东西，就如同她窝在顾墨宸怀里的表情，都是一样的。
楼下不知不觉嘈杂起来，苏念轻轻推开个门缝，朝外面看去，已经有侍女在下面点亮一盏一盏灯笼，太阳已经快要落山，惊鸿也点了一盏灯笼，她细腻如牛奶的皮肤，在这样的灯火下，散发着丝缎一般的光芒，任何人的眼球都离不开她。
惊鸿仿佛天神遗落在此的一颗明珠，这样的美好，应当不属于人间才对，苏念蹦出这样的想法，她有了一种错觉，这真的是清朝？
惊鸿没有意识到苏念眼神中的异变，她挽起长发，软若流云，她并出一缕头发放在手心：“世人都说，这是三千烦恼丝，可我也觉得，它也意味着相思，难怪新婚之夜，二人要结发才能为夫妻。”
苏念读懂了惊鸿眼里的渴望和落寞，一个青楼女子，可能此生此世都没有机会，去和心爱之人结发为夫妻，那个所谓的高公子，听来也有极高的门第，而这种门第，是惊鸿一生中就企及不了的。
惊鸿又凑近桌上的灯台，她燃了一支火折，将细微的灯芯点亮，火光明明灭灭，原本清晰的惊鸿，竟有些恍惚。
“我有些不明白，你既然喜欢高公子……若是只有他一人能看到你，你应该高兴啊。”苏念站在惊鸿的背后，光照亮了她半张脸，一张脸上，不施脂粉，透着秀气，与惊鸿相比也不遑多让。
惊鸿回过头，静静地看着苏念。“你的故事很完美，可唯独这一点，我想不明白。”苏念同惊鸿的距离不过一尺，可这一尺，便是咫尺天涯了。
惊鸿挂着意味不明的微笑：“你不过是个落入此处的外人，我何必对你隐瞒呢？”
“有一种可能，或许你一开始做这件事的时候，并没有想太多，可是随着事情的发展，你越发不能给这里赚钱，就连你周围的其他女人都欺到头上来的时候，你就想到了演戏，告诉大家，你是被人害了，而非你真的没有任何竞争力。”
苏念伸出手指，在惊鸿的脸上抹了一下，一指头的水粉，和着浓烈的花香，这是清末，作为一个老妓，惊鸿用得上最时兴的西洋玩意儿，那些被后世称为香水的东西。
苏念的手指抹过妆台，上面洁净极了，半点尘埃也没有，她大大方方在圆凳上坐下：“我建议你还是说实话吧，不要把大家当傻子。”
惊鸿的一双眼睛一忽闪：“那位前辈说得果真不错，他那点小小手段，放在你面前就不够看了。”
苏念心中纳罕，在这个封建王朝即将崩塌的时代，竟然有人能算得准自己的到来，这本身就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惊鸿见苏念一言不发，更加心虚。
“半个月前， 慕红楼来了一位财大气粗的老板，虽然长得惹人恶心，可到手的银子没有不赚的道理，这客人指名道姓的点了我，让我伺候他伺候得好点，谁料进了房间，那张猪脸便像是被吸干了一样，凹陷下去，直变成了个贼眉鼠眼的家伙。”
“我一看竟有这样的异变，当即，腿便吓软了，连说话都不敢。他瞧着我战战兢兢的样子，咧开嘴一笑，我这才看见，比起他这副模样，嘴里只有一排细细的小牙，显得更为吓人。”
惊鸿说至此处，整个人都哆嗦起来：“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告诉我不要害怕，说是能成全我嫁入高家，但却有个前提，我必须按照他所说得行事。”
“他要你做什么？”苏念递了一杯茶水给惊鸿，自己也端起了一盏，这是和顾墨宸学得，越要和人谈事，就越要表现得淡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