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念突然想到，文月燃起大火，焚灭高家的时候，又会是什么样的心情，这样决绝的女子，苏念总觉得自己曾经在哪里见过，可是她偏偏又想不起来，那好像就是最近才发生的事情，一点头绪都没有。
整个甬道上的道藏文字，与刚刚的很不一样，几乎可以肯定，他们现在所走的路，和进来时大不相同。
至于走完这条路，会通向哪里，就连顾墨宸都不能给出肯定的答案。
“你……”苏念欲言又止，顾墨宸清楚地窥见她的心思：“念念，有什么问题就问吧，你和我之间，还需要这么忸怩么？”
苏念深吸了一口气：“你刚刚被山鬼伤了的时候，是不是在想什么事情？我看到你的眼神……”
“就为了这个？”顾墨宸有些哭笑不得：“我刚刚确实想起了一些很久之前的事情，不过没什么，那都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就算是我，也记得不太清楚。”
他怎么会记得不清楚，苏念默默应着，只有在生死的那一刻，苏念才清楚地了解了他的表情。
那里面有悔恨，有悲怆，还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怎么能够一笔带过。
顾墨宸不是不知道苏念在想些什么，他只是无心再去想，今日经历得事情已经够多，他亦不想交代自己的内心世界。
甬道比起进来的时候，漫长的可怕，苏念一步步走着，看着周围的长生烛一盏盏灭掉，最后只剩下一地的孤清。影子突然出现在前面，苏念回头，顾墨宸执着一盏长生烛，照亮她前行的路：“念念，适当的时候我会告诉你……”
苏念本想回怼，什么是适当的时候。可她看到顾墨宸眼睛里泛着的红血丝，那么疲惫落寞，她就什么话都说不出口，生生将所有的委屈咽下去。
长生烛的烛光温暖而不灼人，但是甬道的长度倒让人很焦灼。
在山体里也没有什么时间观念，不知走了多久，甬道越来越狭窄。原先还能容顾墨宸挺直腰背走过，现在却只能压低自己的腰身，才能勉强通过。
“这里看着好像是条死路……”苏念有些踌躇：“不然咱们回去找找有没有别的路吧？”
顾墨宸倒是一副闲庭信步的样子，即便是弯着腰，看起来也极有种滑稽的风度：“没有别的路可以走了，只有这一条路。那几个人已经把外围的封印给毁掉了，现在山石扭转，一切都不能按照原有的路来走了。”
苏念心里有几分憋屈，这个幽闭的空间里，若不是顾墨宸在侧，她那原始的幽闭恐惧症八成就要犯了。即便是此刻，她都觉得黑暗里，隐隐藏了什么东西，只要她再往多走几步，非得被咬断喉咙不可。
苏念的伤春悲秋没多久，整个地面就开始剧烈的抖动，和巨石落下堵了山门的那个时候别无二致，好容易稳定好了身体，甬道又发生了变化。
原本就狭窄的甬道这一回逼仄得更加严重，前前后后都是石头，苏念只能被石头圈禁起来，和顾墨宸挤在一起。
唯一一点比较幸运的是，在顾墨宸上方的那块石头，不知道挪移到什么位置去了，他现在可以直起身体，只是苏念像只树袋熊一样挂在他身上，让他也不敢动弹。空气渐渐变得污浊，呼吸不是很顺畅。
苏念怕压迫到顾墨宸的伤口，尽力往后仰着，可是她却发现，背后的石头竟然像长了脚似的，一点点往她的后背上蹭着，空间越来越小。
她不得不攀附上顾墨宸，石头大多数都有棱角，一个比一个难以忍受，苏念的脊柱很快受到了压迫，石头几乎切中了她脊骨的每一节。
疼痛到来的很快，苏念拼命压抑住低低呻—吟，那种要把人挤碎了的钝痛，所有的脏器都皱缩到一起的感觉。
难道她真的要被石头活活挤死在这里么？苏念偷眼看看顾墨宸的下巴，脸上可比自己平静多了，苏念就更抓狂了。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的石头好像松动一些了，长时间的卷曲，苏念的腿都已经麻了，丧失了基本的感觉。顾墨宸却一直拥着她的身体，片刻都没有放开手。
后面的石头又开始闪转腾挪了，苏念也不妄想把握住这种规律了。她从顾墨宸身上跳下来，从各个角度敲打着顾墨宸的手臂肩膀，生怕他肌肉因为长期保持抱着她的姿势，而肌肉损伤。
顾墨宸一下子捉住了苏念的手：“念念，我没事，你看那里。”
随着顾墨宸的手指过去，山体里的石头乖乖地分开两列，让出一条去路。最令苏念兴奋的，是走廊的尽头有一团白晃晃的光，现在虽然看不真切，但是很有可能是外头的光透了进来。
苏念顾不得了，她一把拽住顾墨宸，就往前跑去，生怕错过这个机会，石头又缝合回来，那她可就被卡进石头里了，那团光越来越大，朦朦胧胧，亦幻亦真，苏念估计自己五十米都没有跑得这么快，那团光已经近在眼前，一个拐角，苏念就看到半人高的一个圆形洞口。
顾墨宸突然轻笑了一声：“原来如此……”
“什么原来如此？”苏念看着顾墨宸似有所得的表情，更是按捺不住好奇心，想问个究竟。
顾墨宸也不多卖关子，指着洞口道：“你瞧这石头有没有一点熟悉？”
顾墨宸既然这么说了，苏念就反反复复仔仔细细看了这洞口一遍：“咱们是不是应该先出去，再讨论这块石头的问题？”
顾墨宸笑得更加灿烂，就连眼睛里那沉沉的雾霭也笑得不见了：“那咱们就先出去，念念，抱好我。”
苏念虽不知顾墨宸是何意思，莫名其妙的拥抱又让她有些害羞，磨磨蹭蹭还是抱了上去。顾墨宸把苏念的手妥帖安放好方道：“闭上眼睛。”
苏念早就因为害羞把眼睛闭得紧紧的，哪用顾墨宸提醒。
只感觉山风一瞬间加大，吹得两颊有些冰凉，苏念感觉到自己的脚下已经空了。等她睁眼的时候，已经落入了一个山坳里。
而这个山坳，遍布巨石，还有得深深嵌在山体里，她抬头望了望上方，那里已经被一层薄云罩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