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问着孟桂，却更像是问着自己，他的神色越来越慌乱，不断地重复着这一句话，苏念这才意识到自己从进入鬼市就很不舒服的感觉是什么。
这里的人很多，但是从没有一个人，从牌楼那边出去，同样，在这条街的终点，也一样没有人出去，那么这么多的摊主，在这里买卖东西的人是从哪里来得，就很值得商榷了。
这里究竟是个自然形成的鬼市，还是个人为造成的地方，苏念从宾馆的台阶上跳下来，她看着下面熙熙攘攘的人群。
不多时，她下定了决心，排开众多的人，随便从人群中抓了一个人道：“你在这里多久了？”
那人被苏念这么一问，也呆愣在原地：“多……多久了？”
他就像宾馆的侍应一般，彻底的被问住了，苏念随手抓住人，便问出这样的问题，不多时，整个鬼市街上一片哗然，无论是魂魄，妖物亦或是修行者，他们都在询问着彼此这个问题。
可是问题的背后，便是没有任何答案，他们自己完全不记得自己被困在此处多久了，是他们自愿到来的，还是被人胁迫来得，也没有人记得了。
所有的鬼市中人都放下自己手中的营生，开始苦思冥想，认真地想着这个问题，良久良久，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哀鸣，是那条被人买走的鲛人，她抚着自己鲜血直流的心口，蹦出几个生涩的字眼。
竟有一个修行者变了脸色，正是买下小人参娃娃的修行者，他冷声道：“你说得是不是真的！”
鲛人拼命地点头，她急切地指指点点，修行者的神色越来越冷，露在外面的眼睛甚至有几寸冰冷的寒气。
“她说了什么啊。”有人问道，这修行者环顾一圈，将眼睛定在苏念三人身上：“你们也记得，自己是怎么掉进来的么？”
不错，他们三人的确是活生生掉进这个鬼市里来的，苏念点点头：“你们有没有想起什么？”
“这条鲛人说，她是被一个人间界的人捉住，关在这个地方的。”修行者眉头皱在一起：“可我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苏念，你看看他们的魂魄。”涂山坠玉小声提醒道。
苏念一拍脑袋，她怎么忘记了这么重要的事情，在场的所有修行者，额头上的火焰都是熄灭的，也就是说，他们有关于记忆的心魂被人取走了，而他们无所知觉。
常明，是常明！苏念立时反应过来，常明天生魂魄各短一寸，是短命之相，可他愣是好好的活了这么多年，其中有很多不容忽视的问题。
如果他抽取了很多人的魂魄，来用作补全自己的魂魄，也很说得通，同样，这里的妖物很可能也被他夺舍了精元，丧失了一小部分记忆，因此浑浑噩噩。
而这所谓的鬼市，恐怕也在常明的授意之下，他有意营造了一个印象，让这里的妖物或是魂魄以为自己当真身处鬼市之中，只要他们一日不想起来，一日就不会闹事，他们就像是常明随时取用的食物一般，丧失了所有个人的意识。
“难怪他的魂魄现在如此完整，却又如此简单，便烟消云散了。”涂山坠玉反应得也极快，朝着台阶下方大声说道：“这么多年，难道你们就没有一丝一毫的怀疑么？”
鬼市中所有人都停下手中的活计，望向这一边，受到这么多目光注视，苏念有些不太舒服，她微微低下头：“你们冷静一下，好好回想，或许能找到什么线索。”
“被取走心魂的人，就算是能够回到原来的模样，也无法心智健全了啊……”涂山坠玉压低声音：“也就是活在这里，还勉强像个正常人的模样。”
“这样吗？”苏念心里有些难过，忽而，她听到一道楣艳无比的声音：“哟，都在这里干嘛呢，这不是刚刚的涂山氏神民么？”
竟是在门口遇到的猫妖，她摇着猫步，散发着极其媚人的女性气息，周围的男性眼中都要喷出火来，在这女人的身上绕个三圈，可她却似一无所觉的模样，丝毫不以为意。
“难道你们吃人间界的烟膏子，一个个都吃糊涂了么？”猫妖挑了挑自己的眼睛：“你们可以叫我影月。”
不知为何，苏念感觉这名字很是贴切，她的眼睛，就如同天上的弦月，又投下一小片薄薄的阴影，美得不可方物。
可是她所说的人间界的烟膏子又是怎么一回事？影月一个个数落着在场的人，一点儿都不客气。
“被抓来这儿的人，每个都吃了特别炼制的罂粟烟膏，大多数人都想不起来自己怎么来得这里，若不是今天足量的烟膏子没有送来，恐怕他们现在还在云里雾里呢。”
影月在台阶前站定，美目流转：“像我这种比较聪明的，又有几个人呢？”
她的尾巴轻轻弹到手指上，她随意玩弄着自己的尾巴：“我原先，也是修出三条尾巴的猫妖呢。”
修出三条尾巴的猫妖有多厉害，苏念不敢确定，她靠近了涂山坠玉一些，以期一些解释，涂山坠玉以手掩口道：“像她这种资质的，修炼出三条尾巴，是非常困难的事情，也需要艰苦卓绝的努力。”
影月的耳朵耸了耸：“呵呵，自然比不过你们涂山氏一族，天生的九条尾巴，只不过嘛，现在都是稀有物种了。”
影月的耳朵竟然如此好使，原先对涂山坠玉千好百好，现在却有些夹枪带棒的，涂山坠玉好生尴尬，退到一边，示意苏念与影月交流。
“可惜，我的尾巴，也被上面那个老头儿抢去了。”影月说到此处，不禁咬牙切齿，充满了恨意。
“猫有九条命，说得便是她的尾巴，可以做出假死之态……”孟桂轻轻说道：“难道……”
“不好！”涂山坠玉也反应过来：“咱们刚刚在外面看到常明死了，他是真死了，还是假死呢！”
“我看到他的魂魄就像一缕轻烟，很快就消散了……”苏念低下头，细细回想刚才的一幕：“不对……那不是消散，而是凭空消失……他给我们表演了一出戏，目的就是为了让我们以为他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