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许佳毅,你父亲的病还好吧?”
“嗯,已经有所好转了,谢经理挂心。”
“晤,那就好。是这样,你请假已经半个月超过公司的规定时间,公司里关于你的情况已经开会讨论过了,决定解除你与公司的劳动合约。当然了,公司也不是不讲情面的,上次众筹了1628块钱今天下午财务已经打到你的账上,还有,因为是公司方面解除的合约,多发了你三个月的额外工资补偿,这也符合国家的规定。”
“好的,我知道了,谢谢。”
————
一个头发乱糟糟的年轻人手指颤抖着挂断了电话,站在门口好一会儿,就那样双目无神的望着屋子外一地的积雪。
天上没有星光,白雪依旧明亮,甚至有些幌眼。
他叫许佳毅,拥有一个非常普通却也算圆满的家庭,父母都是工厂的一线员工,父亲还当任了某一产品部门的小领导职位。
许佳毅就读的三流大学毕业后也找不到好的工作,他就在家门口找了份差事——汽车学徒。这工作虽然脏、累了些,可只要学出来,工资是非常可观的。
许佳毅已经学了两年,基本可以上手,所缺的只是修理厂领导的认可罢了。
他的母亲也不只一次催他追个小姑娘,毕竟22岁都到了法定结婚年龄,而他一次恋爱都没有谈过。
原本一家人的小日子就那样过着,可生活总有波澜,只是许佳毅绝没有想到这一次他所面临的是惊涛骇浪。
一纸诊断,原发性恶性肝癌,晚期。
这便是他的父亲被诊断出的病症,医生说最多只有一个月时间了,如果在医院就诊或许还能多活些时日。
许佳毅的母亲与他不顾父亲的反对,一致要求他的父亲呆在医院里面,祈求着医学上的奇迹降临在这个平凡普通的家庭…
转身到洗手间,手捧清水捂在脸上,大冬天里冷冽刺骨的水流反而让许佳毅有了一些真切活着的感受。
他拍了拍脸颊,看着镜子中自己颓废的模样,嘴角露出一丝苦笑。
家里的顶梁柱塌了,压力迫的他喘不过气来,屋子外亮起电瓶车的灯光以及响起熟悉的短笛。
许佳毅收拾沉重的心情,脸上露出笑容,迎上门口,喊道,
“妈,回来了,爸那边怎么样?”
“佳毅啊,你爸今天气色好多了,饿了吧,我先去做饭。”
说话的妇女脱下了霜雪成片的雨衣走进了家门,许佳毅替母亲将电瓶车推进屋内,关上了门栓。
回头说道,“饭菜我已经做好了,妈,我们现在就上去吃吧。”
许佳毅的母亲诧异的问道,“你什么时候学会做菜了?”
“老早就会,一直看你做菜学的,妈,你快上去看我炒的还可以不。”
“你这孩子……”
不由分说,许佳毅将母亲轻推着走上二楼的厨房,他的母亲乐呵着还是一脸不相信的样子。
从后头看着母亲鬓角多出的斑白发丝,许佳毅的眼眸中多出了一抹隐藏至深的痛惜。
厨房正中的餐桌上,三菜一汤,菜是普通的小菜,汤是寻常的蛋汤。
只是菜色光泽诱人,汤面小葱飘香。
任谁都看得出来,这绝非一个下厨的新手所能烹制。
许母高兴的夸赞着许佳毅,一对母子安静的吃过晚餐。
饭后,许佳毅看着母亲拎着提前打包好的餐盒就要出门,那是要去医院照顾他的父亲。
他连忙说道,“妈,让我去吧。”
许母摇了摇头,“你已经在医院照顾你爸两个多星期没有睡过好觉了,今天回来就在家里好好休息一晚。”
听着母亲的话,许佳毅默默的点了点头,正在目送母亲离开,电瓶车在细密的风雪中停了下来。
“佳毅,你请了这么久的假,公司那边没有关系吧,要不你先回去上班,你爸有我照顾呢。”
许母停车转身问道,许佳毅笑着摇头,“没事,公司里的人对我都很好,妈你放心吧!”
送走了母亲,许佳毅再度关上门,在二楼将饭碗收拾后,直接去到了三楼的卧室躺下。
他们家是市郊区一个典型的三层居民楼房,一楼原本是作为店面的,因为市口的关系大多数人家都作为居家使用了,只有少数开了几家的烟酒超市。
三楼未有装潢,阳台加上内里的空间也算不得多大,灯光是亮着黄光的灯泡。
许佳毅就躺在木质的大床上,仰面怔怔的看着灯泡,他听到外面响起鞭炮,那是庆贺即将要到来的新年,或许又是其他什么值得高兴的好事。
可这一切与他无关,他心里盘算着,“1628块钱是公司同事的捐款,4500块钱是解除劳务的补偿……”
这补偿的钱如果按正式员工一个月4000底薪计算就是一万两千块钱,显然公司还是按学徒来算的。
一共6128块钱,他与公司再无关系,多吗,他父亲在医院一天花费就要上千。恨吗,公司按规矩办事,与他并无亏欠,这恨又从何来?
深深吸了口气,胡思乱想间不自觉到了深夜,夜间寒冷,窗外北风呼啸。
许佳毅辗转难眠,一次清醒,额头上尽是细密的冷汗。他梦到父亲走了,向他挥手,与他拥抱,他再不敢入睡,挺直着身体靠在床板上,眼泪不自觉滑落。
按亮黄色的灯泡,窗户外是浓厚的黑幕,许佳毅拆开床边一早准备好的香烟,人生第一次抽烟便是狠狠的吸了一大口,这将他呛的够呛。
他剧烈的咳嗽着,胸口发闷,想要呕吐,不过好在,眼泪终于是止住了。
捻灭燃尽半截的烟头,许佳毅还是受不了这个味道,
通往楼下的走廊突然传来两声咳嗽,这声音与许佳毅先前咳嗽的声音一般无二。
许佳毅吃了一惊,家里就他一个人,楼下的咳嗽声是谁在那里?看看手机,时间已经11点59分,这么晚了,莫非家中来了毛贼?
他撸起袖子,抓起板凳一脚就要下楼,没想楼梯处继而传来向上走动的声音。
踏、踏、踏、
步伐沉稳而有力,充斥着一种莫名的节奏感。
许佳毅心慌了,现在的贼都这么明目张胆的吗?
他连忙将卧室的门关上,也顾不得闹出动静,对着门外大喊道,
“谁在那里!”
许佳毅一声断喝,身体抵在门上,右手握着椅凳,左手摸着手机就要报警。
忽而,那楼梯上的走动声来到了门口,屋子里的黄色灯光瞬间灭却!
许佳毅惊恐至急,手机已经报警,可刚刚接通,屏幕陷入一片黑暗。
不仅如此,整个房间都是伸手不见五指,哪怕在如此的环境里,许佳毅依旧可以看到一个黑影坐到了自己的床头!
许佳毅想要夺门而出,可身体竟不受控制,只听那与他一般身高的黑影,转身面对他说道,
“人类,与我签订契约,满足你一个愿望。”
契约?愿望!
许佳毅愣住了,他这是遇到了什么鬼怪,难道是西方传说中的恶魔?
既然身体根本无法行动,许佳毅强制镇定,试探着问道,“你是什么东西?”
“我是你的影子,你也可以称我堕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