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他如此执着，高度抬手制止出手的人：“平王殿下，这就是大越治下的江山，感觉如何？”
他嘲讽出声，炸响在众人耳里。
他就是要他好好看看，如今民心尽失的越国朝廷，早已经形同朽木，苟延残喘。迟早都会落下帷幕。
季舒玄眉头一皱，但转而笑了：“大越先祖结束一个乱世，奈何后人贪图享乐，造成人间炼狱，是为大过。作为季家后代，我季舒玄愿为父偿罪。”
他苍凉一笑，突然弯下腰。
连被人打倒都会撑着站起来的人，现在却朝着刚刚侮辱过他的人鞠躬道歉。
不说其他人，连清芷都大吃一惊。
记忆中，他从不会向任何人低头，任何人，哪怕是父亲君王，哪怕是强权势力，甚至是生死当头。
“大越臣民受苦，本王深感痛心，今日，我季舒玄在此立誓，只要我活着一日，总有一天，定结束这乱世，还天下太平，还臣民公道！”
他此刻狼狈不堪，但那话语却是掷地有声，声声敲击在众人耳畔。
浑身散发的光芒，连这强烈的日光都掩盖不住。
高度紧紧盯着他，有些怔愣。
难道他真的看错他了吗？
“好”，他突然开口，啪啪几声鼓起掌来，一步步朝他走过去，步态从容。
从始至终，季舒玄都表现的不似常人的冷静，仿佛这样的情况于他而言，再寻常不过。
停在他面前，高度笑了：“我倒是想知道，平王殿下是否真如自己所说的那么心怀大义！”
他还没有明白他的意思，就传来一阵婴儿的啼哭声。转眸看去，正有一个人抱着一个婴儿上来，停在他们面前。
高度见众人露出疑惑的目光，开口解释。
“杀了他，你们就可以安然离开”，说着，有人递过来一把匕首。高度笑着将匕首放到他手上。
那意思再明显不过。
与难民村的那个选择一样，他非要逼着他在天下人面前失去民心，到那时，他对他就再无威胁。
他是逼着他在国家大义和自身利益之间做选择。
如果他做了，不仅自己无法翻身，到时这件事被他们大肆宣扬出去，将彻底激怒天下百姓，到那时，大越政权也必然万劫不复。
不费吹灰之力瓦解大越民心，夺得天下。这个高度，心机深沉到让人害怕。
这辈子，他是他遇上的第一个对手。
“哇……”，那孩子睁着水雾弥漫的大眼睛，正看着他，仿佛被那匕首的亮光吓到，哭的越发厉害。
他靠近他，低声道：“你应该清楚，今日就算你不做，我也会替你做的，明白吗？”
季舒玄身子一颤，猛地抬头。
他彻底明白过来。高度是铁了心要以这婴儿的性命来达到目的，不管他做不做，都是一样的结果。
任何人都应该知道这样的情况该怎么选，但季舒玄却没有动作。
那是一个孩子，一条命。
如果他这样做了，她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他。
而这时，在高度的授意下，已经有人拿着刀放在了清芷脖颈上。
“舒玄，他是个疯子，你不要管我，你走，你走啊……”，清芷大声喊着，被这个丧心病狂的男人弄的心惊不已。
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他竟然想要取一个婴儿的性命。
怎么会有这么狠毒的人。
“我数到三！”
这时，清芷脖颈已经被划破一道口子，鲜血便流出来，染红他的眼。
“三！”
“二！”
“一！”
如魔音一般的声音传来，只见利刃已经才脖子移到了心脏的位置，他再也忍不住，大喝一声：“住手！”
他做不到，眼睁睁看着她死在自己面前。
“哦？看来王爷已经有决定了”，高度一脸看好戏的表情，却不知这一刻，于舒玄和清芷是何种煎熬。
季舒玄始终看着清芷，一步步朝她走过去，在离她不远处停下。
两人久久对视，一阵窒息。
“舒玄……”
他终究没有跟她说一句话，却扬起了手中的利刃。
她知道他不会伤害那个孩子，也隐约猜到他的选择，可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会将匕首刺进自己的身体。
浓烈的阳光洒在当头，灼伤人眼。
那匕首入肉的声音，吓得清芷停止了呼吸。
“舒玄——”
不知道是哪儿来的力气，她一把挣断了绳子，一股强劲的冷风震得身旁的人站立不稳。
“高度，我杀了你！”
她目眦欲裂，心头一股痛意急剧膨胀，满眼煞气，朝着高度飞身而去，一剑就到了他面前。
“你该死！”
她挥剑落下，满目血红，仿佛整颗心都已经不是自己的。她忘记了一切，只知道自己一定要杀了他。
“芷儿。”
可是突然，一道熟悉的声音随风而来，清芷身子一僵，剑尖停在高度面前，再无动作。
她难以置信的回头看过去。
男人正拿着匕首，静静立在原地，上面无一丝鲜血，他也完好无损。脑子晕了一下，她看向面前的男人，竟然发现他在笑。
就在她愣神间，他开口：“我们打的赌，我输了。”
他声音认真，眸子紧锁在她脸上。
连他也没有想到，季舒玄会这样做，他宁愿自己死，也要保全他们，谁都说得出，可又有多少男人可以做得到。
换做自己，恐怕都不一定有他这般潇洒。
清芷闻言，呼吸一窒。
她什么都没想，只觉得仿佛心里一颗巨石骤然落下。酸涩恐惧齐齐涌上心头，她再也忍不住，猛地转身，看着立在不远处的身影，几步飞奔过去，一把扑进他怀里，紧紧抱住。
熟悉的气息一下子温暖了她冰冷的心，这个时候，她才感觉到自己还能呼吸。
“季舒玄，你吓死我了知不知道，你这个傻子，你要是死了我怎么办，呜呜呜，呜呜呜……”
她痛哭出声，大声发泄着心中的恐惧和害怕，就像一个小孩子，无法抑制的哭着，久久没有停歇。
就在刚刚，她真的以为他死了，她以为再也见不到他了。
那种生离死别的痛楚，仿佛万箭穿心。到现在她都缓不过神来，感觉好似一场噩梦，真实到可怕。
无法去想象，如果那匕首真的刺进去，会是什么样的后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