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老本还想多聊几句他最近的风头，话题却是转到吕家，随即愣了一下的说道：“你是说西边那个吕员外？”
“大概是吧，难道还有第二户吕宅？”
“听说其子昨日被人打了，想必是在忙这件事吧。”
林翊装出一副好奇模样，他要询问的就是这个。
“哦？……是与人斗殴吗，如今市面上，可是不太平啊！”
胡老嘴角一撇，颇有些愤青：“是不太平，当下的官员，都是想的怎么逢迎，好往上爬，没有一个为百姓想的。”
林翊附和的点了点头：“伤的严重吗？”
这是他目前较为关心的，虽然当时动手，掌握了些分寸，可要是好巧不巧的弄出人命，动静就大了，恐怕就是他，也得好好想想后路。
“据说不轻，不过应该是缓过来了，昨天一晚上聒噪的，请了好几波大夫，折腾的老夫都没睡好。”对于这种人的死活，胡老是不会挂心的。
林翊心中轻舒口气，之前已经料到这个结果，问过之后，终究才能放下心来。
“我看那吕家高门大户，甚是排场，有些什么来头吗？”林翊斟酌着用词，拿捏好情绪，既不能表现的太过上心，又要不着痕迹。
“哪有什么来头，也就生意做的大了一些罢了！”胡老语气随意，他自然猜不透林翊的用意。
“兴许是生意上得罪了什么人吧！”
胡老犹豫了一下，盯着林翊，疑惑的问道：“你什么时候变得对老夫的邻居，如此上心了？”
林翊干笑两声，不过这个问题，还真不好回答。
“我最近也是想着做个什么营生，准备开个生意，如今又没有功名，总不能坐吃山空吧！”林翊暗自为自己的急智捏了把汗，这老者终归是做过官的，在直觉上，果然敏锐的多。
胡老心中狐疑，可任他如何也想不出，眼前正坐着一位腰藏铁棒，身怀袖箭之人。
“做生意？”胡老皱了皱眉，以林翊当下的风光，加上满腹的文采，他着实想不通，此人怎会有这般自毁前程的想法。
“是啊，生计所迫么！”林翊摸了摸鼻子，干涩的笑了笑。
过了良久，胡老郑重的说道：“一些事情，还是要三思而行。”
胡老什么想法，林翊是大概清楚的，虽说这个时代，商人的地位较之前朝，已经有了大的提升，商贾子嗣，也能参加科举，更有一些官绅，出于某些原因，与商贾联姻，但内心深处，依然对商人，存在着颇多偏见。
“就拿吕家的情况来说吧，据说开着一家绸缎作坊，坊市中还有一家吕氏布行，谈不上家财万贯，但也家资不浅了，可即便如此，也难入上流，你可晓得其中原因？”对于林翊这样不相干的后生晚辈，胡老能如此提醒，也算用心了。
“多谢胡老提点，我会好好想想的。”嘴上如此说，林翊却是默默记住了吕氏布行。
两人又闲聊了一阵，期间胡老更是有意无意的从侧面劝诫了几句，林翊自然一副聆听状，对于老者的好意，他还是领情的。好在今日这老头没有再撮合胡霜霜与他相亲，倒是少了几分尴尬。
从胡家出来，林翊也没有着急回去，吕氏布行，他是要走一遭的。吕家的买卖做的不小，沿途随意打听一些走街串巷的小贩，林翊便寻路而去。
……
黄昏铺满街巷，河畔微风吹过，一排枯萎的杨柳摆了摆枝叶，脚下的落叶更多了。乌衣巷中，又是一天新的开始，不知道用歌舞升平，来形容这番盛景，是否合适。
吕氏布行，林翊去过了，坊市中还算繁华的地段，门面中规中矩，生意却是不差。林翊背着双手，看着远方的落日，心中有些想法，却是犹豫起来。
按理来说，他与吕家没有多大的恩怨，纵然有些过节，那一棒下去，该散的也都散了，只是如今他想放手，吕家会允许吗？
他不是什么善人，但也不是恶人，赶尽杀绝，他做不到，可换作对方，能咽得下这口气吗？他还是太弱了，弱到两相博弈的时候，他永远是被动的一方。
事情似乎变得无解，他苦笑着摇了摇头，若是此刻他足够强大，昨天的亏，对方也只能吃了，或者吕家做的再过分一些，他也能问心无愧的实施接下来的事情。
回到家中的时候，炊烟已经升起，厨房中忙碌的身影，在夕阳下化作一副娇俏的剪影，眼角渗出的泪珠，闪烁着幽怜的光芒。
“怎么了？”
文玥吸了吸鼻子，眼睛泛着红肿，盛了碗米饭，递给林翊，却是没有说话，回避着他的目光。
“和吕家有关？”林翊皱了皱眉，接过饭碗，随手放在一边的锅灶上。
文玥停下手中的动作，目光中，心事重重，袖子抹了把眼泪，隔了许久，才轻轻点了点头。
“我今天回了趟家，本来是想取些东西出来，却发现我家，昨天晚上被烧了，就连张大哥，也被吕家的人打了。”文玥淡淡说完，语气中充满着自责。
林翊愣了愣，似乎连上天都要硬推他一把，方才还在犹豫接下来的打算，突然一下变得明朗了起来。
“昨天那对母子？”
看着文玥点头，林翊回想起昨日那年轻男子对文玥的维护，重重吐出口气，面色阴沉的问道：“严重吗？”
“不知道，巷子里守着吕家的人，我没有敢靠近。”
烧房，打人，看来吕家也没有惊动官府，是想自己解决了，只是这种手段，太过下三滥。
“先吃饭吧，等会再说。”
两人在一个屋檐下的第二顿饭，吃的有些冷清，文玥自不必说，虽然极力控制着情绪，林翊依然能感受到她心中的内疚和无奈。同时，林翊终于做出了决定，本觉得他昨天下手重了，有些理亏，不愿再动干戈，如今来看，倒是不用再顾忌了。
“这锭银子，你托人带给那位张大哥吧，但是不要露面，接下来的事，就交给我！”吃过饭后，林翊从胡老给的十个银饼子中，取出一个，放在桌上，这是他诗会夺魁的彩头。这件事说起来，其实也是由于林翊的冲动而造成的，他是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文玥没有关注那银钱，却是有些担心的问道：“你要做什么？”
林翊微微一笑，明白文玥是怕他做出什么冲动之举，摆了摆手说道：“放心吧，和吕家迟早要过招，我不会做傻事的，也没有那么笨……对了，吕大官人已经无碍了，不用再担心。”
见文玥还要细问，林翊却是没有给她这个机会，转身进了房间，一些东西，他还是要理一理，计划一番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