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胸针真好看,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总爱买这些小东西……说实话,我现在还是对饰品没有抵抗力。但也没办法啦,女孩子嘛,大概这是天性呢。”
我摸了摸那枚胸针,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秋似乎是把我的眼神当作了鼓励,立刻振奋起来,更加像个话篓子似的把心中所想一股脑儿全倒出来。她骑在一匹漂亮的白马上,我的小矮马必须加快步伐才能跟紧它。想到这里,我愈加安静的听她讲话,并配合话语做出相符的反应。突然,一阵疼痛像电流般蹿进身体,我立刻捂住肚子,在马背上把腰弯的很低。
秋及时观察到了我的异样,“你怎么啦?”她关切的问。
“姐姐,我肚子疼。”
“要不要紧啊,是吃坏东西了吗?需要休息吗?”
“不,过一会儿就会好了。”我把右手攥的紧紧的,勉强道。与话语相反的是,我的身子开始颤抖,甚至有冷汗从额头冒出来。
“……没事吗?你看起来真的很痛呢。”秋担心的看着我。
“姐姐……”因为疼痛,我带着哭腔,“……姐姐,一会儿可以让我和你坐同一匹马吗?如果姐姐抱着我,应该会好受许多……”
秋的位置在人群的外围,听到我的请求,她立刻命马止步,并下马来小心的把缩成一团的我抱了过去。
其他人也陆续停了下来,看着我们的方向。“那孩子怎么了?”蓝眼睛的家伙问。没记错的话,他的名字是卡缪。
“她不舒服呢。”秋大声的回答,接着回过头来,“真的不需要休息吗?”她扶着马背温柔的问我。
“……没事的,我可以喝水吗,姐姐?”
秋点点头,熟练的从马背两侧的布袋中取出一壶水,拧开盖子后递给我,然后转身冲其他几个人打了个手势,那几个家伙都陆续下了马。“小孩子真是麻烦啊……”名叫丽莎的女人这么说。她的声音不大,可还是传到了我耳朵里。
“还是休息一下再继续吧,经历了那种事……她还只是个孩子啊。”
秋走远了几步,压低声音和那伙人商量着。
难得的机会,此时并没有人在盯着我。我偷偷摊开紧攥的右手,里面躺着一枚胸针,雪白的贝壳表面上沾满了斑斑血迹,是我刚刚扎破手指时流出的血。
对不起啦。我小声对它说。
然后我用尽全身的力气,把胸针的尖刺狠狠刺向座下的马儿。
下一秒,白马大声的嘶吼,水壶应声落地。千钧一发之际,被刺痛的野兽愤怒的狂奔起来。
“……什么?可恶,被耍了,快追上去!”名为布拉德斯科的中年男人立刻注意到了这边的情景,他大声的咆哮着。
我死命的抱着缰绳,胸腔剧烈的震动。跑,快跑啊!风在耳边呼啸而过,我逐渐从慌乱中冷静下来,一次又一次奋力的抽动马鞭。我要回到王城去,回到利斯特身边。抱着这样的信念,我按照记忆中的方向一路狂奔。不知过了多久,熟悉的关口越来越近,而身后的追兵依旧紧追不舍。
王城的轮廓在远处逐渐清晰,只要我再快一点,再快一点……等我回到家,我一定要和利斯特炫耀我的这番经历,我是如何的死里逃生,又是如何的窃马狂奔。这一切,我都要好好的对他讲。
天边明月高悬。
午夜将近了。
美好的幻想,最终被眼前的人间地狱打破。
当我看到官道上的一幕,清脆的马蹄声在郊外的旷野戛然而止,牵引缰绳的手指不停的颤抖,一种巨大的恐惧让我几乎喘不上气来。
在不远处的那片焦地上,火光照亮了半片林地,这显然是遭受了掠夺的光景。满是车辙的土地洒满鲜血,修士们的尸体七扭八歪的堆在一起,送行的马车倒在断木和残肢之中。我从马背上重重的摔下来,任凭浸血的泥土弄脏衣角。我想要爬起来,可是立刻又滑倒了。就这样试了好几次,我跌跌撞撞的朝前跑去。离我最近的那辆马车内,我看到鲁克夫妇的尸体。他们静静的躺在血泊之中,还穿着来时的衣服,脸上的表情一点都不安详。我别过脸去不再看——他们就像两条臭水沟里的死鱼似的,那样的死状根本毫无尊严可讲。我继续向前走,想要去确认一件我无法不想的事,这时一双粗糙的大手从后面握住了我的胳膊。
“别看,回去吧。”布拉德斯科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我身后。
他来的真快,像一堵墙似的挡在我身后。
会是谁干的?会是他们吗?也许他们为了绑架我,所以杀掉了所有的人?
无数的疑问盘旋……平生第一次,我从胸中生处一股愤怒的勇气。于是,我扭过头张大嘴,对准他的手恶狠狠的咬下去。他没有提防,发出“嘶”的痛呼,立刻松手了。
当我再次向前,布拉德斯科没有阻拦我。
目之所及的另一个车架,显然损毁的比前一个更重。甚至离的很远,我都能看到有暗红色的血从底板的缝隙中渗透出来。
那是谁的血,是利斯特的血嘛?这么一想,我的身体就有些摇摇晃晃。可我不能在这个地方倒下,我必须要确认过才行。似乎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当我终于靠近了早已受击变形的门扉。我颤抖着伸出双手,紧紧握住把手,然后,用力的打开它。
车内,是我相像不到的狼籍惨状。
那张华丽的软垫早已破烂不堪——它在不久前还留着生者的体温,如今却伤痕累累,有雪白的棉絮从巨大的“伤口”外翻出来。车厢的内壁上布满了刀痕,一大摊血迹从木板上一直延申到车厢外。除此之外,里面空无一物。利斯特,他并不在里面。
至少他没有死在这里。我脱力的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气。
这时候,像个笑话似的,从王城传来神女祭的钟声。随着那一声声圣洁的长鸣,我茫然的仰头张望,远处的夜空开出一朵朵美丽的、光彩夺目的烟花来。它们拥抱着、尖叫着升向高空,点亮天宇,又如昙花一现般转瞬即逝了。
“神女的恩惠啊,我们都是钟下了羔羊。”远处飘来的歌声这么唱。花火照耀着这片郊外的土地,如同白昼一样。
“神女祭,又到了啊。”来到身边的布拉德斯科满脸是血的说。在他身后不远处,那五个陌生的家伙满眼怜悯的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