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魔两界大军气势汹汹,势如破竹,一日之间连攻下两大仙门,夺了神器不算,还大肆屠杀仙门弟子,残肢断臂尸横遍野,惨状竟与先前的茅山一般无二。
一时之间,有守卫神器之责的仙门人人自危,纷纷向缥缈求助。
消息传回缥缈,震惊四座。冷炎也顾不得继续掰扯如何处罚云浅,急急去部署后续的支援事宜。
整片缥缈仙山陷入了凝重紧张的气氛中,唯有无尘殿依旧宁静安然。
如雪白衣微微曳地,如绸缎般的黑色长发随意披散在身后,黑与白,形成强烈的对比。
白陌漓负手而立,清风轻轻撩起他的衣袖,他的黑发。
他似乎已经在那边站了很久,却没有一丝不耐,悠远的目光定定地看着一个方向,看着慢慢走近的女子。
云浅看到白陌漓,嘴角淡淡的笑瞬间消失无踪,出言讥讽道:“仙尊在这站着做什么,莫不是还想将云浅关回去?”
白陌漓默了一瞬,开口道:“此次妖魔大军进攻仙门,便由你带弟子去留英殿布防吧。”
“仙尊说什么?”云浅以为自己听错了,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让我去留英殿?”
“是。”
云浅嗤笑,“你便那么放心我?你该知道的,我的目的可也是神器。”
“你不会置同门安危不顾。”
云浅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笑出了眼泪,眼神却透着冷意,“他们的死活,与我何干?”说罢,转身便要离开。
白色衣袂柔软地划过云浅的脸颊,云浅微微一愣,下一刻白陌漓伸手结了个法印点在她的眉心。
眼中青翠盎然的竹林迅速枯萎,在风中化成了尘土。周围被血红包裹着,就连天空也是红的。
荒无一物的乱石路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好些人。云浅蹙眉,眯眼细看,这才发现这些人脸上呈青白之色,早已没了气息,且死状可怖,仿佛生前受尽了折磨。
云浅嫌恶地转身想要走开,眼前景象蓦地变幻,柳宁长发披散,满身是血地站在她面前,双唇翕动,轻轻地喊着她的名字,然后身体渐渐软了下去,眼睛至死不瞑。
而在她旁边不远处,还躺着撒尿君、阮辰,还有许多曾一起修习仙法的同伴……
鲜血从他们身体中流淌出来,渐渐将她脚下的土地染得鲜红。
她想退,却再没有哪处干净的地方。
“你若任由妖魔壮大势力,总有一天你身边的人也会面临这样的境况。”白陌漓的声音在云浅耳边淡淡地响起。
云浅涣散的双眸蓦然聚焦,猛地挥开白陌漓的手,她迅速后退了几步。
该死的幻术!
可为什么,如今幻术解了,一颗心仍在胸腔里慌乱地跳动着,久久不能平静。
云浅抬手紧紧地揪住胸口的衣服,似乎这样便能令她好受些,她抬眼冷冷地注视着白陌漓,“想不到超脱出尘的缥缈仙尊也会用这种不入流的手段,便是让我看到了这些,于结果又有何益?”
白陌漓没再说话,那双淡然的眼却像是将她看得通透。
云浅也并不想再和他多做纠缠,愤愤离去。略微急促的步子显出她心底的几分烦乱。
翌日,天还未大亮,云浅便带着分拨出来弟子前往留英殿。
本来这个决定冷炎是不答应的,但事态紧急,再加上缥缈刚失了陆华缺少领队的,论修为,论见识脾性,确实少有比云浅更合适的。
遂,不甘归不甘,却还是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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疾行了两个时辰,便有弟子支持不住,御剑御得摇摇晃晃,云浅便提议到前方的城镇略作修整再继续赶路。
为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云浅等人在城镇前的树林落了下来,步行进城。
刚进到城里,便觉得有一道视线落在她的身上。
云浅微微蹙眉,视线扫了过去,多有不耐。
入目的男人一身黑色劲装,黑发规规矩矩地盘于脑后,长相虽显憨厚,一双眼却犀利无比。
但也不似不讲理之人,接触到云浅不善的目光,立刻发觉自己的无礼,冲着她遥遥一拱手,以示赔罪。
云浅一言不发地收回视线,随同行弟子一起走进了客栈。
男人看着云浅消失的身影微微有些尴尬,倒还从来没有人对他这么不客气过。不过这个姑娘,好像在哪见过?男人这样想着,却一时之间怎么也想不起到底在哪见过,不由自主地伸手用力耙了耙头发。
“将军,是否现在回府?”身旁侍卫见他家将军一副百思不得其解似要将脑顶挠秃的模样,好意出声提醒。他家将军健忘,常常上一刻想做的事,下一刻便忘了。
回府……不,他记得他好像……对了!“进宫!”说罢,急匆匆地往前走,生怕下一刻又忘了什么。
侍卫很是无奈地小跑上去,“将军,你等等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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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炉中升起丝丝缕缕的安神香,已有多久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男人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翻身下榻,既然无法入眠,那便处理一下政务吧。
男人坐在书桌前,拿起一本奏折仔细地翻看着,时不时拿笔批注。
身后窗户大开,和煦的阳光透过窗子照在他的白色锦衣上,温暖如斯,却驱不散他周身透出的孤寂。
“表兄——”一个拉长的音调突然响起,随后门口露出一个脑袋,看着房内之人望向他,扬起一个灿烂无比的笑容,“又在批奏章呢?果然,当皇帝真累。”
此人便是人界新任的皇帝轩辕宇,曾经的二皇子。
轩辕宇无奈地笑了笑,“你不应该在仙门修习吗?怎么有时间回来了?”
青色衣衫扫过门槛,男子走了进来,不以为然道:“本是没有时间的,只是如今仙门动荡,妖魔大举入侵,已有两派惨遭毒手,师门命我等前去支援,我偷偷跑回来看看。”他默了一瞬,继续道,“此行凶险,倘若到时我不能平安归来……”
“胡说!”不等男子说完便被轩辕宇打断,呵斥,“你是家中独子,若非自小体弱,也不会送你去仙门你若出事,让姑母如何自处?记住,不管如何,哪怕是临阵逃脱也好,都要确保自己性命无忧。”
青衣男子微微一愣,扬唇笑道:“一国之君教人当逃兵,也真是千古奇闻。”
“命若没有了,留着些功劳成就又有何用?”轩辕宇看向窗外,眸光深沉不知在想着什么。
气氛突然沉重,青衣男子微感不适,便想岔开话题,嬉笑道:“表兄,前段时间我碰到一个姑娘……”目光突然瞥到墙那头挂着的画。那是一副丹青,上面的女子一袭白色绫罗,眉目清雅,眼中带笑,看着却有点眼熟。
“哎表兄,这画上的女子……”好像在哪见过……可是话还未说完,青衣男子便没了声响,他看到轩辕宇蓦然紧绷的身体以及从内而外散发出的凄冷。
“皇上,微臣有要事回禀。”人未到声先至,健忘的将军走了进来,“呀,景轩公子也在啊。”
“凌将军。”景轩冲他作了一揖。
凌将军抱拳回礼,这才发现室内气氛……似乎有点不大对劲。
凌将军看了看轩辕宇将视线转向景轩,以眼神询问。
景轩将其拉倒一边小声问道:“那边画上的女子究竟是何许人?为什么一提到她,表兄就失魂落魄的。”
“女子?什么女子?”凌将军挠了挠头,回身看去,下一秒猛地一拍脑门似是恍然大悟,“我就说那女子好像在哪见过,原来是在画中啊!”
“啪嗒”一下,笔落在了奏折之上,溅出的墨渍模糊了字迹,他却不管不顾,他的声音有些颤抖,“你说什么?”
“方才我在城里看到一行人,为首是一女子,看她周身的气度像是仙门中人。”凌将军细细回想,记忆力算是难得好了一次。
“这么描述该和我想的是同一个人。”景轩面向轩辕宇,补充道,“之前仙门会武我同她交过手,她的名字,叫云浅。”
轩辕宇撑着桌子慢慢站了起来,努力克制住自己因激动而濒于爆发的情绪。
终于找到你了……
“她现在在哪?”轩辕宇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