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生在山里的孩子,有些人注定一辈子都无法离开,山是坟,埋着故人和故事。
当父亲死在自己面前的时候,王爵才感受到父亲的孤独,那个说要给自己生个妹妹的父亲只是看着儿子,像是早就认命了一样没有反抗,事实上那天早上的时候他就喝了很多酒。
王爵站在坟前,闭着眼睛,开始回忆所有的故事,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所有的悲伤都消失不见,这里已经没有什么东西值得留恋了,那些开心或者不开心的过往都被埋在了坟里,王爵的目光很冷,他能够知道自己这些人无论是想要简单的活着还是想要更多的东西都必须离开这里,而眼前,陈良是他们最好的选择。
陈良夫妇对视一眼,都是叹了一口气,谁也不曾料到当年骨头最硬的天狼军统领竟然会跪倒在鬼王的脚下成了他手下一条咬人的狗,就像谁也不曾想到这群人的手段如此残忍,竟然屠戮半村,陈良想要说话,可是最终什么也说不出来,人已经死了,那么再说些什么都于事无补。
阴森的血流淌在寂静的世界里,一切都是已经无法更改,陈良能够看到半村少年内心里流露出的悲伤以及恨意,也许只有时间才能消抹。
黄泉走后,那位手执彼岸剑的少女向着陈良缓步走来,少女戴起了一层面纱,可即便是戴上了面纱也难以掩去她的美丽,她的气质很冷,就像这山间的月,山野的风。
“我叫江山月。”
这是她对陈良说的第一句话。
“我是奉命来带走这些孩子的。”她以孩子称呼这群少年,却好似忘记了自己也是一个与这般孩子同样年纪的人。
陈良久不出世,显然是对江山月这个名字没有认知,不过小姑娘那冷冷酷酷的语气以及“我要带走这些孩子”这句不知在哪听过的话让他眉头一皱。
其实对于这位美如仙女的小姑娘任谁都不会生出厌恶之感,可是陈良的眉头却一直也没有舒展开来,国主竟然会派一个年纪这般小的女子来半村,而且从之前的观察来看这个少女还是一位外姓公主,陈良看了看那把彼岸剑随后有些释然,按照天监司那些人的性格想必一定是算到了什么所以才能那么放心的由这位姑娘带队。
见到陈良皱眉,江山月身后的老妪便是再不愿也是急忙出来打圆场,“陈将军抱歉,月儿她一心修行,甚少与人打交道,所以如果言语有些冲撞将军的话还请见谅。”
老妪深深知道眼前这个看似憨厚人畜无害的中年人在当年是有多么霸道。
曾经有一位公主就是因为觉得好玩而假传王的旨意让负责守卫寒霜城的士兵出城迎战,并且在士兵出城之后说不杀尽敌军不得回城的命令,从而导致三万士兵伤亡惨重。
本来寒霜城易守难攻,只要固守不出,敌军粮草不济之后便自会取胜。
当时负责支援的陈良携带着粮草赶到寒霜城,听到溃败的消息后二话没说,下令将那刁蛮公主绑住。
寒霜城前,刁蛮公主还曾仗着自己身份尊贵,出言恐吓陈良要诛他九族,甚至于还要继续胡搅蛮缠想要以公主的身份干预战事,当时陈良冷笑,竟是剑出头落,以公主血祭旗,出剑之干脆,让人错愕。
在之后八千陈家黑骑,踏破寒山,再次将南国的旗帜插到了寒霜城上。
而当陈良归朝,迎接他的却不是天牢大狱,而是军部所有人的力保书,以及王的一道加官晋爵的圣旨,关于那个公主的死,王甚至没有提及一句。
“哦?”陈良似笑非笑,转而是挑眉看向这老妪。“我少年时曾听闻月宗有一种千古难寻的无暇体质名为天月圣体……”
陈良话还未说完,老妪已经是脸色大变,一股杀机竟是再一次难以抑制地迸发出来。
“嗯?”陈良一声冷哼,却已是让老妪后退了半步。“一个婢子也敢对我展露杀机?”
“不敢!”老妪终于是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她万万不该流露出那道杀机,可是此时后悔已晚,她不明白陈良是如何知晓月宗秘闻的。
“嗯?”这是陈良第二次挑眉。
名唤江山月的少女却是挡在了老妪身前,这让那个老妪有些感动,要知道她们这些人虽然名义上是供奉可实际上只是宗门的一个婢女,在这世俗之间或许还有些地位,可是在她面前的却是干系着月宗繁盛的圣女。
陈良笑着扭头看向长安,轻声问道:“长安,这些年我虽然没有正式教授过你修行,可是房间里的那些书却都是任你翻阅,你都看出了些什么?”
长安微微正身,却是答非所问:“父亲,我会守住母亲和大哥。”
陈良轻轻点头,有些满意,紧接着却是看向那不远处却是长啸,“刀来!”
随着这一声啸,茅屋之前,突然大地裂开,寒光闪烁,一把刀破土而出。
沉寂了十数年的名刀终于是再见人世,这一把斩了鬼域无数强者的刀如同一只苏醒的巨龙,它伸展了一下獠牙,于是,山石破碎,河海翻腾。
刀名:八荒!
陈良轻抚刀身,满目怜惜。
“今日,为父就传你一式刀意,好好看。”
此时的陈良哪里还有半分庄稼人的老实憨厚,那霸绝天下的刀气如同天地间最爆裂的雷霆,能够摧毁世间的一切。
老妪下意识地就挡在了少女的身前,这个杀人不眨眼的王朝神将又要发疯了吗,“陈良,你疯了吗?”老妪大声吼道,这一刻也顾不得是否会激怒这位神将了,对方已然拔刀,那么自己拼死也要为少女赢得一丝逃跑的机会。
她不明白到底是自己那份突兀的杀机触动了陈良的底线还是这位曾经的南国大将真的如传言所说的那般嗜杀成性,但是无论如何,她都必须将自己身后这位少女护个周全。
陈良的刀很快,这寂静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村子在那一夜的流光飞舞之后再一次被光芒笼罩。
旁人甚至难以捕捉到那把刀的轨迹,只能隐约看到这夺目的刀光之中蕴含着的浓烈杀机。
老妪感觉到自己像是陷入了泥淖当中,四面八方都是那凌厉至极的刀锋,仿佛自己一动便会被那些看不见的刀气给切成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