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浸式智能传感器(I.I.S),这就是三体人把我从地球变到四万光年外的,他们的母星上的把戏。鉴于我在科学上的造诣不算高明,项目负责人早早就用了一个非常易懂的例子告诉了我其中的原理:三体人会用一台像《黑客帝国》里的母体一般的机器,把我的意识和感官信号吸收转存为数据,在通过智子的量子超距传输到他们母星上为我准备的一套和智子一样的仿生机器人的处理器上,完成他们大变活人的戏法。
PIA的技术专家们似乎已经确认过,我的意识投影确实会被传送到三体的母星上。但看到那台机器时,我即惊叹于智子居然能够知道两个世纪以前在地球上放映的电影,又发现这台I.I.S真的和黑客帝国里的母体培养舱非常相似,以至于一时间我不太愿意躺入其中。
“要我说,这计划就该叫‘阿凡达’。”我小声嘟囔到,但这明显躲不过AI的耳朵。“那您可得做好心理准备,李先生。”智子对我回眸一笑:“我们提供的身体可是金属的。”
再次醒来时,我的机器身躯已经和智子身处于一架飞行梭中,智子外表看上去别无变化,只是在这边的身躯上穿着一身白色孝服。我努力的在飞行梭里适应着我的新躯体:不出所料的,腹股沟处一片平坦。
待飞机从空中降落,下方景象却把我吓了一跳:简单纯净,却又气势逼人,就如同我在电视上见到的水滴一样。一片片陆地上雪白或是镜面的高大建筑从眼前扫过,地面上没有一丝杂色,就像块完整的白玉壁。周围的半空中,飞船仿佛组成了一副画作。他们的飞船多得像天上的鸟儿——有些是大型太空船,身上泛着荧白的光辉,还有无数结构简单、镜面外观的飞行梭相互穿梭、映照,像乐曲的旋律、诗歌的节拍一般来回在空中舞动。
“你看上去感触颇深,”下了飞机,智子问道:“没见过这样的景象吗?”
“这……”我咽了口唾沫,脑海中浮现出地球的景象。“这样的恐怕确实没见过。”
智子毫不掩饰地笑了笑。“来吧,我们带你去葬礼。”
一下飞行梭,那种乍看简单却又复杂到极点的感觉又出现了,周围的一切都那么奇异:建筑太高,街道太宽,上面奇形怪状的车辆纵横交织,有条不紊,截然不同于地球上标志性的交通混乱。这里的天空呈现一种不可思议的深蓝色,建筑与街道置身其中,就仿佛置身海洋。“三体文明也不是一直都是这么繁华的光景,我们正处于一段恒纪元。”智子感激地说道,仿佛那是最珍贵的礼物。
恒纪元。我呼吸着这里的的空气:一种独特的自然气息,我没想到传感器竟然能把嗅觉也传递过来;这个气息让我想起地球上的草原。但在三体世界被两颗以上的太阳引力所捕捉,陷入乱纪元时,这一切就统统消失了,城市会陷入死寂,人民则会陷入不知还能否苏醒的长眠。对于人类一切常见的东西,对与三体人可能都是奢侈的。
“葬礼上我们会遇到谁?”我问。
智子在一座宽阔广场的入口处停下来,微笑着答道:“会有非常多的人来参加这场葬礼,李先生。不少的三体民众会来,还包括观察员1379的兄弟和妹妹。”
“兄弟……和妹妹?”
即便我已经知道,此次我所见到的任何三体人都将不会是其本貌,而是智子所说——经过信号修改的他们未来试图对躯壳进行过改造后的版本,但我想到了我可能会见到三体世界的政府领袖,却仍未想到会见到他的亲人。“李先生,”智子向我解释道,声音低沉肃穆,“由于我们的生育方式,三体人的亲属关系其实远比地球的家人们之间要密切的多,同一对父母剩下的小生命们,同时继承了父母的一部分记忆,这让他们的性情往往也十分类似,关系也更紧密。”
“我们的这份纽带本该使我们更能共情,也让人与人之间更加亲近和温和,可这就是命运啊。”智子顿了顿,“这点我们该感谢你们,李先生。地球文明让我们找回了三体文明本就拥有的人性。”
我的脑海中浮现出三体人传承的图像。那些一体同胞的三体兄弟姐妹们,互相有着相似的脾性,相似的爱好,还有冥冥中继承而来的陌生记忆,这些纽带把他们的一生紧紧捆绑在一起,而在不停流转的时间中,更是不经意间让整个三体族群的关系变得更加紧密。如果生存在一个和平和安宁的世界,就像眼下这般,三体人可能会是远比地球人更爱好和平以及安宁的种族……我开始不禁有点相信智子所说的。
“如果给三体人一个新的家园,不再遭受永无宁日的恐惧,三体人会变成人类最好的邻居的。”智子真诚的说着,然后深深鞠躬,语气变得激动起来,“李先生,请您回去一定要告诉人类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