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书微微蹙眉,似是对脏话有些不满。
老徐的声音压过学生们的交谈议论:“课间赶紧收拾一下换位,不要耽误自习时间。”
“对调位有异议的同学可以私下找我。”
“啪嗒……啪嗒……啪嗒。”韩坤转笔的速度加快,笔一次一次的掉落在桌面上。
知书从文言小说的世界里缓缓走出,抬头看到了座次表。
“我同桌变成许丛君了。”知书微微笑着,看到后位时嘴角的弧度又降下去:“沈路遥在我后面?”
韩坤早就注意到了,笑容僵硬且勉强:“呵呵,就这样吧。”
本来他可以更好的向知书学习,这两个月他们很有默契。
知书不爱笑,每天就只是沉闷的看书做题,他时而说些有趣的逗她开心点,转化一下她已经近乎格式化的脑子。
她安静自律,除早读总是卡点进教室外,每天做事都有规划和安排,学习效率高效。
时不时的抛出个带有探究性质的问题让他科普,脑回路千奇百怪,思考的角度新奇且可爱。
在学习上蒋知书简直就是个行走的答案,只有在英语这一学科上答案空白;在生活上她就是个冷空气制造者和一道美丽且时时变化的风景能让你头疼发热的大脑冷静,甚至沉醉其中。
蒋知书看到韩坤烦躁的状态,杏眼弯弯笑着说:“主要是咱俩成绩太好了,不可能一位的。”
韩坤舔着下唇露出一丝苦笑,那为什么你跟沈路遥能做前后位呢?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同桌,后会有期,江各自珍重。”
蒋知书真挚的祝福,这个同桌随给她带来了麻烦,但毕竟平日让自己的生活过的有趣了点,不在那么枯燥泛味,同时学习成绩有了巨大进步,不失为一名优秀的同位。
继沈路遥获得好同学奖章一枚后,韩坤获得优秀同位荣誉称号。
韩坤看着知书甜甜的笑容,把自己内心的疑虑暂时放下,老师的消息应该远比学生灵通,难保不是老徐知道了什么,才这么突然的调位。
他无奈又宠溺的看着知书毫无留恋惋惜的白皙的脸:“你这是赶我上路还是为我送行?我给你写句话,时刻监督你学习。”
“好啊,你的字好看,多写点。”知书一直很欣赏韩坤的字,他的字有点像他的人,行书写的真是风流倜傥,自成一家,但一旦认真写起正楷,规整有型的就像字帖。
字如其人,知书看着韩坤一笔一划书写的认真模样,骨节微微泛白,手指有力。
或许有些人只是看起来不正经,但有些事一旦认真,便是标杆。
“好了。”韩坤一脸满足的笑,看着知书的神情,露出勾人的笑。
字迹行云流水,飘逸俊秀。知书不满的看着韩坤嬉皮笑脸的样子,让他写一句话,用了三种字体,毫不客气的招摇显摆的字好看。
首行正楷:时光不负卿,学府待佳人。
次行行书:朗朗乾坤,皎皎月明,君功将成。
末行似乎是草书,但知书看不出写的是啥,咬着下唇纠结了半天还是决定求救原作者:“你最后一句写的什么?”
韩坤支着下巴,笑呵呵的说:“同桌,你这识字水平还有待提高啊。”
“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让你好好学习的。”韩坤收拾着东西,随便的嘻笑着说。
蒋知书:“……”
她不识字还能不识数吗?六字短句到他这里就被吞了一个字。反正就是祝福或劝勉的话看得懂看不懂都一样。
知书状似接受这个解释的“哦”了一声,也敢紧收拾东西准备进行大搬家了。
乱哄哄的教室,韩坤内心传来心中的回声:
朗朗乾坤,皎皎月明,唯知我心。
任君高飞畅游,经年斩棘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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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书抱着几十厘米高的书换到新位置上去,重重的把书放下,弯着腰身体压在书上。
现在她的位置在教室中间,不偏不倚,看黑板也不反光了,教室内的风景只要旋转三百六十度便可一清二楚,辐射面积广。
“昂——累死我了,怎么这么多东西。”许丛君搬了两三趟,终于挪窝了,瘫在座位上一动也不想动。
侧过脸开心轻笑:“咱俩一位真的是太好了,难得靠着两位学霸。”
蒋知书向后瞄了一眼,还没等看清沈路遥的脸就躲闪回视线。
这周五她晚上回家后就躺在床上在一直重复回忆发生的事情,懊恼的一直在翻过来翻过去。
我当时就应该让沈路遥直接领我去,自己还费了如此多的唇舌问路。
早知道不对劲就不应该向里再探,直接跑就好,还被那女生拽了领子。
自己那一脚没用力,但也是踢到对方小臂了,没事吧,不会找我吧,诶呀,好好的,说不动手,结果我为什么要动脚呢?
沈路遥和韩坤到底听到多少啊,我好像说了一些很自我的话,啊啊啊啊——怎么办?会不会觉得我是一个很自私很冷漠的人啊。
知书一把把枕头薅过来抱在怀里重重的压下去。
突然脑中闪现出自己泪眼婆娑被沈路遥看见的样子,一挺身,从床上坐了起来,产生了自我怀疑。
太丢人了,自己为什么要哭,有什么好哭的,还是在他面前哭。蒋知书呆滞的瘫坐在床上,觉得人生如戏,太喜剧了。
自己居然还去抢人眼镜,当时脑子是瓦特了吗?
手中的枕头被挤压畸形,知书接连叹气。事实不可更改,时间不可扭转,她只能承认当时自己的脆弱、无助、委屈与不堪。
然后选择遗忘,云淡风轻的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与沈路遥对视就是在捞起自己故意想遮掩的经历,仿佛见到他的脸,周五所有的一切都会被埋葬。
“哪有,英语渣渣需要你的救助。”蒋知书对着许丛君眨了下眼,一抿嘴露出一丝苦笑。
在校生活哪有什么照顾不照顾,只不过是互相搀扶着,拉扯着一起走过独木桥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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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路遥把知书的躲避看在眼里,自己也有点尴尬的低下头转移视线。
虽说不至于因为偶然看见一次垂泪就变成陌生人,可知书的眼泪冲击性实在是太大,一个看似完美无缺,高高在上的骄傲白鹤,却仍有她隐藏在白羽下的伤。
这伤不是瑕疵,而是成长的勋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