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乐如此肆意差遣,实在是太看得起伴夜了。
就在伴夜犹豫着看向众人时,演武厅内空气陡然一震,摧枯拉朽似的气势激荡而开。
“神仕当以神道正心,以法武炼身,治大荒而理伦常,化万物而教愚民,不宜仇恨蒙心、怒意蔽智。杀伐过重则干戈不止。若各逞其快各遂己愿,朝夕之间,秩序或将倾垮如江河溃堤,权柄更迭如过江之鲫,大能者挟害小民、强横者迫杀柔弱,这世间便再无朗空白日,血肉亲情亦会脆弱如枯朽之叶,踏之则碎如粉末。”
气势凌冽、措辞严厉的声音回荡在大厅之中,这声音颇为怪异,似乎可以穿透身体乃至精神,让所有听众犹如毫无抵抗之力的裸体婴儿一般,接受其醍醐灌顶似的洗礼。
被声音震慑得心神发慌,伴夜一时失了主意,表情木然地回头看向神乐。
“只管动手!别怕!”神乐目光坚毅。
“我本来就不怕。”伴夜眼神忽闪,底气不足地道,“其实,这样做没有必要。除了打打杀杀,能够惩罚人的方法还有很多,要不你考虑一下……”
神乐脸色一冷,“你想让我亲自动手?!”
呼呼狂风吹刮,把伴夜和神乐的头发吹得飘飞。
神乐和伴夜骤然抬头,却见轩辕翼尘的狮鹫已飞到了头顶,而轩辕翼尘也向他们跳了过来。
为了谨慎起见,伴夜稍稍退避,故意与轩辕翼尘保持距离。
神乐把伴夜主动退避当成示弱的行为,不快地白了伴夜一眼。
感觉到神乐的目光如刀剑般射来,不明所以的伴夜微微有些发懵。
“姑娘好大的怨气!既然九师祖吩咐下来,今天我就不能对你的所作所为袖手旁观。俗话说,“诸般争端,断于演武”,你看这样可好,我与……”轩辕翼尘扫了眼伴夜,寒下脸道,“这位是?”
“怎么?你要和他比试?”神乐冷笑道。
听神乐毫无顾忌地推出他,伴夜下意识咬住嘴唇。
“只顾着自己说话爽,反倒把我推入火坑。”伴夜暗自叫苦。
别说轩辕翼尘,就是集云客栈那些个个看起来凶神恶煞似的存在,伴夜也不想轻易得罪。
“那要看他够不够这个资格。”轩辕翼尘傲然一笑。
“就你这副徒有其表的虚架子!我保证,他绝对可以把你打得满地找牙!”神乐毫不示弱地道。
轩辕翼尘神色一僵,双拳紧攥,双目几欲瞪出火来,那张虽其貌不扬却颇具威严的脸憋得通红,若非忌惮那位坐镇幕后的老者,怕是会当场发作。
“好!那我就让你们这些不通礼数的蛮夷看看我轩辕翼尘的本事。让你们开开眼界!认清你们这些血统混沌、天赋低劣的贱民永远也不可能高攀神道!”
轩辕翼尘恨恨说完,脚尖一点,瞬息之间已退到了十余丈外的演武台之上。
狮鹫高声利啸,落于轩辕翼尘身旁,而后腾起如刀锋般的利爪,朝伴夜的方向隔空抓了数下,以示威吓。
一名慈眉善目的老者从前排站起,笑着走到演武台之上。
“呵呵呵!集云客栈把会场安排在此,其实是我的注意。因为我早就料到,大家可能会因为分配不均,到演武台来大大出手,以武定纠纷。”老者得意地道,“可让我没想到的是,堂堂神殿竟然会因为小小的话雨舫动如此大的怒气……”
“少说废话!等收拾完这个多管闲事的,待会你们都得死!”神乐话锋冷厉地道。
老者笑脸一收,怒哼道,“小丫头好大的口气,就是你们神殿的大祭司见了我也不见得有你这么横!我不管你这神主令牌是从哪儿来的,就算你真的是神使,我这外籍之民也不一定要给你面子。”
“许阁主勿怒,待会等轩辕翼尘给他们一个教训,他们自然不会再嚣张。”坐在前排的另一名青袍老者,脸上显出几分讥笑之意。
其实,被呼为许阁主的老者,并不是真正的阁主,而是一名副阁主,而且是腾云阁下属分部青藤阁的副阁主。
腾云阁属部数量庞大,所有属部均分属于立于五方大陆核心区域的五大主阁,五大主阁均挂腾云阁之名,青藤阁从属于南陆主阁,统领位于神鹰帝国的腾云阁分部,又被视为南部腾云阁的“十小阁”之一。
青藤阁副阁主的地位,即使放在腾云阁总部,那也是说得上话的存在。
“演武台上生死不论,待会勿要留手!能够一招制胜的,就不要留到第二招。”怕轩辕翼尘手下留情,许阁主觑目提醒道。
“这轮不到你操心!”轩辕翼尘鄙夷地道。
他很讨厌许阁主对他指手划脚,更何况这许阁主还是他看不上眼的角色。
许阁主见两边都不讨好,那张带着慈眉善目的脸陡然变得阴沉凶狠。
“演武开始,上演武台!”
许阁主大手当空一挥,动作利落,说话也十分干脆。
见呆怔的伴夜还未反应过来,许阁主猛地抬起胳膊,指向他道,“你!刚刚还大言不惭的那位小伙子,还不赶快上演武台!”
心脏噗通噗通地狂跳个不停,伴夜浑身冷汗直冒,自从经历过聚风谷的劫难后,他害怕遇到这种超出能力的境遇。
“唉!明明我什么也没说,也什么都没做,为何到最后,什么事都落到了我的头上。”
听闻老者说他大言不惭,伴夜暗自伤神,有怨气却已无心去辩驳。
“快上去,记住我的话,不把他打到求饶不许下来。”
见伴夜一动不动地站着,神乐推了推伴夜,往演武台的方向送了他几步。
借着神乐的一推,伴夜如行尸走肉般往前缓步而行,“要认怂吗?”低头思索数息,旋即叹了口气,“还是先上台吧,后续再随机应变。”
放空了心思,伴夜目光呆滞地空瞪向演武台方向,未经聚焦的狮鹫、轩辕翼尘和许阁主映入眼眸之中,都成了模糊的虚影。
“你是怕了吗?走路磨磨唧唧的。看你这样子,走到台上的时间都比你在台上站着的时间长。”前方不知从何处传来一声讥诮。
伴夜收回神思,扫视前方,只见几十双充满怒火的眼睛齐刷刷看向自己,知道刚刚神乐的话已激起了众怒,而他们现在正将这股怒火发泄到自己的头上,都巴不得轩辕翼尘能够把自己置于死地。
“尽力而为吧。就算输,也不能让别人给小看了!”
如此想着,伴夜脚下力道猛地一提,飞身蹿跃而起,瞬息之间,已稳稳落于演武台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