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难以忍受的疼。
他浑身仿佛被烈焰灼烧,手指也无法动一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火焰吞噬。先是手指,随后是胳膊,大腿,躯干,最后才是头颅。
一边清醒着疼,一边眼睁睁看着自己化为灰烬。
君墨宸从梦中惊醒,身上的衣服已经被冷汗打湿,他跳下软榻,站起身来,眯眼看窗外打进来的阳光。
这样的状况已经三年了。
在与燕蘅那一场决斗后,他是被抬回来的。不同于他的弟弟狂躁叫嚣要让燕蘅好看,他的母亲只是让人为他诊治,还压下了弟弟的动作。
之前他不懂为何母亲要这样做,现在他懂了。
两年前盈儿与他分道扬镳,只说有缘无份,孤身下山去寻找机缘。他颓废两年,直到燕蘅历练回来。母亲说让他去求娶燕蘅。
他只觉得荒谬。燕蘅为人心狠手辣,何等恶毒,连亲生父母都能下手的人,莫说有了苏盈,便是从未认识苏盈,他也不会去娶这样的女子。
但母亲说,苏盈注定不会嫁给他,要娶,只能娶燕蘅这样的人。
君墨宸咬牙,他不愿。但母命难违,他本就是君家少主,而非家主,大权掌握在母亲手里,再加上两年的颓唐早已失去了人心,如果不去,恐怕不好过这一关。只得硬着头皮回宗门走一趟。
找到燕蘅并不容易,到了朔阳峰底下,说明来意,守山门的人倒是把他放进去了,在殿内坐了一天,等来了季遥,他和季遥算不上多熟,但也可以说是点头之交。只是季遥脸色不好看,直接让他回去,他也不是什么好脾气,两人差点打起来。
他心知在朔阳峰是看不到燕蘅了,只能另想办法。
最后,还是苏盈帮了他的忙。在昭华峰,他对着苏盈说明来意。白衣的女孩子瞬间红了眼眶,最后还是将燕蘅的位置告诉了他。
他心里生出愧疚,将苏盈揽进怀里安慰道:“盈儿,我不喜欢她,你放心,等我当上家主,便来昭华峰提亲”
苏盈却推开了他,跑远了。
君墨宸心里更加不好受,却也对燕蘅更加恼恨。
他完全没想过,苏盈与燕蘅的关系也不好,为什么会知道她的位置。
灵风谷,镜心湖,燕蘅靠在一棵树下,手里握着卷书在读。旁边一个黄衣少女,从背影上看很是优美,坐在燕蘅旁边不知道在说什么。
隔得有些远,他看不真切,唯独能看到树下灼灼的红衣,已经是深秋,带着些凉意,他看着树下的红衣女子,不知为何心里愈发烦躁。
但他没忘自己是来做什么的,故意将步子放的沉重些,向着两人走去。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那黄衣的少女便消失不见,唯独燕蘅坐在那里,又翻一页,似乎什么也没察觉到。
他走近了,居高临下:“今日难得见你一面,有些话还是早早跟你说清楚为妙”
燕蘅没理他,只是眉头蹙起,想着等会要不要下山。她想换一支笔。
他道:“虽然我母亲满意你,但我心中唯有盈儿一人,奉劝你认清自己的位置,莫要以为讨好了我母亲就可以嫁入君家”
燕蘅终于抬头,看着眼前人,似乎没反应过来,过了一瞬,她问:“什么身份?”
君墨宸冷笑一声,正要给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一个教训,便感到浑身无力,经脉是熟悉的燃烧一般的痛楚。
燕蘅连动都没动,望着他诧异道:“你母亲不会抱着让我嫁你的想法吧?”
这个世界怎么了?
燕蘅见他不说话,唇边的笑意逐渐转冷,她道:“你们君家打得好算盘,苏盈到底是我表亲,你是不是还打着享齐人之福的主意?今天我也告诉你,想都别想”
他感到体内像是有一片火海,烧的他说不出话来。
燕蘅问:“烈焰毒感觉如何?”
君墨宸听到了她的问话,心里骇然,正欲质问,却感到身上没有力气继续问。燕蘅代替他问:“你是不是想问为什么要给你下毒?”
“为什么呢?当年你仗着自己是修士,将梨声活活烧死,我便让你日日夜夜受到烈焰焚身的折磨”
君墨宸喘了口气,忽然道:“那妖物本就害人,不应存活在世上。”那木偶傀儡杀了白家的人,本就是邪物,他杀了有什么错?反倒是燕蘅,纵容妖物残害将自己奉养长大的家族,才是白眼狼。
燕蘅越恼怒,笑意便越发浓重:“妖物?梨声本身是长在祠堂前的千年梨木,给予她生命的是我族国师少桓君,开启她灵智的是我心头血,她是妖物,那你便连泥泞中苟活都不配。”
她站起身来,说:“本想着给你一个痛快的,没想到你这一席话令我很不开心。既然如此,就容你多活一段时间,也让我看看,这烈焰毒效用如何。”
见君墨宸怒视她,燕蘅心里好笑,书被她折成一个卷,敲打着他的肩膀,笑着说:“你该高兴,让我特意研究一年,量身设计毒药的,你是第一个”
君墨宸想要怒吼,想要杀了燕蘅,但他烈焰毒发作,身体抽搐,毫无力道。
燕蘅蹙眉,想了想,一脚把他踹下山坡,坐了下来继续看书。
湖水起了波纹,水面上盈盈而立一黄衣少女,肤白胜雪,眉目如画,头上生了透明的角,看起来娇艳动人。
那少女评论道:“你们人类真可怕。谈个恋爱都这样吓唬人!”
燕蘅笑了:“他可不是我的爱人。”
少女疑惑了:“可是我看他长的不错啊。”
燕蘅指着不远处御剑而来的一个修士,黑衣着身,清雅俊美。她说:“我师兄长的也好看。”
“你喜欢他吗?”
“也许吧!”
少女见燕蘅收了书要走,心里一急:“你这就要走了?”
燕蘅说:“对啊!我不能住在这里。”
少女连忙道:“那你还来吗?”
燕蘅说:“会来的!”
少女看到已经走出几步路的燕蘅,说:“阿蘅,你不想知道我的名字吗?”
燕蘅回答:“没兴趣!”
少女撇了撇嘴,大声喊道:“你记好了,我叫月华”
燕蘅没有回头,喊了一声:“知道了”
走到山下,季遥问:“你刚才在和谁说话?”
燕蘅说:“君墨宸”
季遥没想到燕蘅这样坦诚,手指蜷缩,问:“他和你说了什么?”
燕蘅匪夷所思道:“他说他家里想要聘我为妻,特意过来警告我别起什么别的心思。师兄,若我记得不错,他不是和苏盈在一起吗?为什么把主意打到我的身上”
季遥拳头攥紧了,面上云淡风轻:“谁知道呢?他们眼瞎偏偏看上你,只是可惜君墨宸是个情种。”有眼无珠!
燕蘅微微一笑,季遥暗道不好,正欲避开,便感到右臂一麻。燕蘅笑嘻嘻的:“师兄啊,你又是什么样的?”
季遥说:“我的眼早就瞎了”
燕蘅:……
燕蘅将银针拔了下来,随手捏碎扔了,季遥感觉痛麻之感大减,随后忽然发觉手里出现冰凉触感。燕蘅很认真地将两人的手放在一起,十指相扣,对他笑了笑,说:“走吧!”
季遥是飘回朔阳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