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蘅躺了足足两个月,才将伤养的七七八八。
此时,离秘境关闭只有半个月了。宗门下发的任务她一个也没接,就这样出去自然没问题。但如果自己什么也不拿就出去了,未免惹人怀疑。
反正到了时间点,紫川秘境会将自己传送出去,燕蘅也就不在意什么,随意走走看看。实在不行她的储物袋里还有一头赤睛虎和两只凤羽鹤,拿出去虽然不好看,但也足够交差了。
修仙之人五感强烈,比如她现在能清晰感觉到身后有几个小尾巴。
燕蘅不想惹事,放出筑基大圆满的威压,想让那几个人知难而退。但明明是几个筑基初期的修士,只有一个到了筑基中期,按理来说应该不会来招惹燕蘅,但不知为何,几人感应到威压后居然将速度提了上来。
察觉到几人意图,燕蘅反而不想躲了,靠着一棵树,百无聊赖地在那里等着。
修仙者速度快,不多时,燕蘅就看到了他们的全貌。那几人皆是黑衣,面色苍白,为首的修士唇色却是鲜红的,与苍白的面色形成对比,看起来格外瘆人。
“我似乎不曾见过诸位!”燕蘅说。
话也是为首的那名修士答的,他说:“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燕蘅随意踢了踢脚边的石子,淡淡道:“能否告知是谁?”
修士并不多言,只是提起手边大刀就向燕蘅砍去。燕蘅一边躲一边感叹:“到底是什么人,能让你们不惜进入秘境杀我?”
,朱砂在地上悄无声息地落下,鲜血顺着纹路缓缓流淌,其余的黑衣人已经结好了人阵,站到了各自应有的位置,齐齐拿了匕首捅入心脏,心头血顺着匕首滑落,血煞阵成,只等那首领站到了阵眼处,将燕蘅团团困在里面。
来者不善,燕蘅却并不惊慌,双手背在身后,看着那几人,看着胸有成竹,风华潋滟。她道:“拿血煞阵对付我,果真是看得起我。”话音未落,周围已是飞沙走石,日月无光。
不等那几人说话,燕蘅继续说:“可以啊,居然用这种阴邪阵法,只为了杀一个燕蘅?”
首领已经举起招魂幡,声音平淡没有起伏:“对付大人您,一般的方法没有用”
听到这句话,燕蘅本来的笑意却收敛起来,道:“别这么叫我”
首领说:“少桓君已经病逝,您就是新任的国师,这是改变不了的”
燕蘅看了看周围,道:“那你们杀我是何意?”
首领:“得罪”
燕蘅笑了笑,看着那招魂幡,眼神一凝。那招魂幡上阴云密布,是血煞之气,他们居然用了上千条性命来给她陪葬!
首领也在观察燕蘅,那女子十七八岁的年纪,长得很美,穿着红衣,虽是性命攸关,却不见丝毫慌乱,闲庭信步,凌然傲霜,首领心里感叹,却也更加敬重。不愧是少桓君亲自教导出来的孩子,周身气度非比寻常,令人敬服。
只是,这样的人物却注定早早陨落,令人唏嘘。今天的刺杀过去,他们都不会活着。南黎这一代国师的去向会成为永远的悬案,而他们,也会成为不可饶恕的罪人。但听命行事是他们的天职,他们效忠的是家族,不是南黎王室。
惨死的冤魂在招魂幡的引导下扑向燕蘅,发出凄厉的叫声,很快,燕蘅就会被撕成碎片,吞入冤魂腹中,这个世上不会有她的存在。
可是,在阵中央,响起了琴声。
一声琴响,天地变色。
二声琴响,日月失辉。
三声琴响,铁骑幽咽。
四声琴响,瀚海成冰。
五声琴响,生不得意。
六声琴响,死亦无门。
七声琴响,黄泉路漫漫,只见大片黄沙中绽放着火红的曼珠沙华,接引的鬼差来来往往,过忘川踏奈何的鬼魂浑浑噩噩,生前多少事,死后鬼神知。有罪的下地狱,无罪的饮下一碗孟婆汤,来世投个好人家。熙熙攘攘,步履匆忙,谁也不愿停下,问一问是否愿意投生为人。
燕蘅说:“你输了”
琴在她的面前悬浮着,静谧安详,仿佛一个古老的咒语,等待着她的到来。
这是上古时期的太霄琴,一直藏于灵钧台的太霄阁,她十岁那年大病一场,白少桓祭出太霄琴为她续命,从此太霄认她为主,随她度过了那段难捱的日子,随她越过万里河山。
燕蘅将琴抱在怀里,轻笑:“谢了。”琴弦嗡鸣,似在回应。
燕蘅走过去,质洁如莲华,一步一步,带着天生的高傲。灵钧台的每一代传人都是骄傲的,都是有资格骄傲的。她的敌人正躺在她的脚下,如同烂泥一般。
燕蘅问:“是谁?“
首领没有说话,只是瞪着一双眼睛,很突兀,很吓人。厉鬼的反噬已经吞噬了他的元神,仅存着残缺的魂魄和一抹意识还在清醒着受到惩罚。
燕蘅将首领的大刀提起来,砍向他。他临死前的表情很狰狞,很丑,很吓人。燕蘅看着他,极力想确认他要做什么。这个表情是什么意思?是死不瞑目,是对她的诅咒,是对主人的怨憎?
过了很久,燕蘅醒悟过来,原来他是想露出一个笑容,临死前的痛苦与无力让他的笑容扭曲了,变成了恶毒的神情。但他是在笑,是在释然地笑。
可是,从地狱出来的人,无论怎样笑,都会被认为是不怀好意,是诅咒,是止住小儿哭泣的恐吓。
燕蘅手里运功,那几人的尸首上起了一团火,热热烈烈地燃烧着,将方才的异状,那生死攸关烧成灰烬,被风吹散,混合着从招魂幡中解脱的灵魂升上天空,散发出淡淡的细碎的光芒,恍若成千上万只萤火虫在月下起舞,美得如梦似幻。
人命就是这样,贵重到了极点,卑贱到了极点。
燕蘅看着那一片星海,喃喃道:“白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