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蘅再次入宫已经是十天后了,白银面具遮住了大半张脸,红色衣袍带着暗沉,负手前行,沉默如霜。
彼时苏盈已经入宫,刚刚见过王后,太久没回来,便在王宫之中转一转,此时累了,在凉亭休息,君墨宸陪在一旁,倒像是个刚过门的女婿,春风得意。认了一堆亲戚,乍一看眼前一女子,暗红衣袍,白银面具,目不斜视,根本没看见他们。
君墨宸问:“盈儿,那是你的姐妹?”
苏盈仔细看了半天,觉得有点熟悉,但想不起来,说:“想不起来,也许是不常来往!”说罢走上前去,想要和燕蘅搭话。
燕蘅那时已经走出去一段路了,感觉背后有人,转过身来问:“何人在此?”
苏盈连忙站住:“不知是哪家的姐姐,盈儿从未见过”
燕蘅没理她,继续走。
苏盈怔住了,连忙叫她:“姐姐为何不理会盈儿,可是有什么误会?”说完上前拦住她道:“我叫苏盈”
燕蘅:“所以?”
苏盈像是怀疑自己听错了,又想到她不认识自己,心里好受了些,便道:“盈儿初次回家,见着姐姐有些熟悉,想交个朋友。不知姐姐可愿意?”
燕蘅:“不愿意,走开!”
君墨宸皱眉走了过来,冷冷开口:“姑娘为何为难盈儿?”
燕蘅是真的有事,怒道:“让开”
君墨宸步步紧逼:“向盈儿道歉!”
燕蘅忽然冷笑一声,袍袖甩动,两人骤然飞了出去,倒在地上,君墨宸好歹还稳,苏盈却直接咯血了。
没等两人发作,燕蘅便道:“好狗不挡道,执意挡我路,便不要怪我动手”
君墨宸又惊又怒,正欲上前,苏盈却面色苍白,鲜血染红了雪白衣襟,白的衣衫,红的血,看着触目惊心。
燕蘅淡定走自己的路,丝毫不管君墨宸惊怒交加的声音:“太医,太医呢?”
黎臻在不远处目睹了全过程,尾随燕蘅走到了藏书阁,慢悠悠道:“我看你也不像是放下了!”
燕蘅:“那两人聒噪的很,大庭广众之下便卿卿我我,有伤风化”
黎臻见过的有伤风化的事不少,但在南黎还没有遇到这么大胆的人,估计那个苏盈也是玛丽苏到了极致。
南黎民风开放,自由恋爱和包办婚姻并举,但是再开放也远没有到大庭广众之下公然搂搂抱抱,肌肤相亲的地步。
黎臻说:“王后怕是要找你麻烦”
燕蘅:“哦”
没等黎臻说话,她道:“秦王殿下很闲?”
黎臻懂了,立刻自动消失。
王后姓白,名颖罗,一十八岁嫁与太子黎烨,第二年生下世子,第四年成了王后,同年又生下长公主。因为登基大典的变故,身边只剩下个儿子,一向将溧阳长公主家的苏盈当女儿看待。
燕蘅在藏书阁翻找典籍的时候,玉宁宫已乱成一团,苏盈身体娇弱,又受了一击,看起来情况十分危险。其母溧阳公主也入宫,见到女儿惨状更是以帕拭泪,恨不得将那胆大包天的贼人碎尸万段。
她的丈夫是兵马元帅苏青,夫妻俩琴瑟和鸣,膝下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女儿争气,有仙缘,幼时离家,如今好不容易回来了,却在自己家里被打成了这副样子。
王后也恼火,吩咐玲珑道:“将打伤盈儿的贼子拿来,本宫亲自审问”
燕蘅没想到来的这么快,玲珑女官亲自带了大内侍卫前来的时候,她愣了半晌。
女官不识燕蘅,却认识她身上的花纹袍。暗红的衣袍上用银线刺绣着灼灼盛开的曼珠沙华。
她想起了一个人。
这面具,这衣服,玲珑气势先弱了三分,道:“王后娘娘有请,还请阁下移步玉宁宫”
燕蘅瞥了一眼她身后的御林军,不语。
见此人充耳不闻,只顾自己前行,玲珑忽然恼怒,喝道:“放肆,王后娘娘命你前往觐见,你敢如此无礼。来人,给我拿下”
燕蘅转过身来,未及动手,那些兵士已经倒地不起,她似笑非笑道:“无礼?不知王后派遣这一队宫人前来拿本君意欲何为?”
未等玲珑回答,她道:“也罢,许是王后不懂事,本君便亲自去一次”
玉宁宫,白颖罗看着来人,有些惶恐不安。
南黎国师闭门不出六年有余,甫一出现,便出手教训了苏盈,这是为何?
心念急转,她站起身来,向着燕蘅微微福身,道:“可是国师大人?”
燕蘅:“是”
白颖罗道:“未能请教大人尊号”
燕蘅:“楼华”
白颖罗忖度良久,开口道:“大人经年未出,只是不知盈儿所犯何事,竟劳得大人亲自教训”虽然谦卑,话里却有了咬牙切齿的意思。
这是兴师问罪来了。
燕蘅饶有兴味道:“本君罚她需要理由?”
白颖罗没想到燕蘅如此不给她面子,一时间又羞又恼,想也不想出口呵斥:“你放肆!”
燕蘅眼神冷飕飕的,白颖罗有些脊背发凉。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南黎国师地位仅次于国主,她虽然贵为王后,却也不敢轻易对其无礼。
是的,楼华看起来年纪甚小,却也是少桓君教导出来的。身为白家嫡系子弟,她是知道少桓君年少即位,手段狠戾。
可是,少桓君早已离世,楼华初出茅庐,哪里及的上少桓君半分手段?更何况她身后站着白家,便是白少桓也要尊着敬着,她堂堂王后,哪里需要服软。
想到这里,她的底气又足了起来,高高上坐,看着下方,气场十足。
燕蘅也不在意,手里慢慢把玩着缠绕在指间的银线,似在出神。
溧阳长公主受不了了,她也是皇室之女,有着长公主的骄傲,怎么容许自己的女儿被如此欺辱。冷不防开口:“国师大人好威风,竟是连王嫂也不放在眼中了吗?”
燕蘅看向溧阳长公主,微微笑道:“你是哪位?”笑容居然还有些纯真。
白颖罗道:“这是溧阳长公主,王上的亲妹妹”
燕蘅:“哦”
然后,完了?
实在有些看不起人了!
溧阳长公主怒道:“盈儿乃本宫亲女,王上亲封的郡主,国师大人说打就打,岂不是不把王上放在眼里”
燕蘅轻轻一笑:“长公主出身宫阙,说话却没什么技术含量。如此挑拨离间,实非忠臣所为”
溧阳一噎,几乎就要拍案而起,燕蘅一根手指沾了点茶水,指尖微动,那水珠便飞速打在了溧阳膝弯,她瞬间跪坐在席子上。
燕蘅声音却倏然冷了下来:“国主乃一国之君,国师是国主之臣,起的是为国尽忠之效,公主不思尽忠社稷,却在这里挑拨些有的没的,楼华今日受教了”
白颖罗道:“那大人无故打伤盈儿,不想苏将军会心寒?不想苏将军也是为国九死一生?”
燕蘅站起身来,走近白颖罗,居高临下,嘴角噙着几分冷意:“那王后娘娘可要记住了,苏将军也是为国九死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