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到江雪的时候,她“躲在”我的义父,她的父亲背后,在她的家里。
自己身上的杀气是用什么方法都无法洗清了,我也确实充满警惕,观察着周围的一切。
但她看我的眼神并不是,畏惧的眼神。
眼神中充斥着怜悯,她知道一些我的故事。
之后的一段时间,我的变化很大,但她对我的看法却是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变化。
嘴上无论怎么说,总是在擅自觉得亏欠我什么和怜悯我。
我并不讨厌这样的态度,我只是……不愿因为这个而阻止我了解真正的她。
我在进入这个正常人的社会后基本明白了作为一个家庭成员的基本职责,我也只是想成为一个普通人而已,这是我的第一个目标,然而到现在还没有实现。
江雪对我来说是最陌生的熟人,看着的时候感觉无比陌生,但聊起天来似乎又是熟人了。
不用这么照顾我的。
……
拉开窗帘,阳光照进来,心情指数加五。
今天真是一个好天气,我指的不仅仅是阳光舒适,空气清爽,温度适宜。
自己的日程表上也是旧的尘埃一切落定,新的尘埃还没扬起来。
闲着的时光,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总是很宝贵的。
至少在忙碌的时候你肯定会这么想。
哦对了,乐心和已经处理好了她的事情,还请放心,过程也没有出现什么会让我从这个地方消失的不可描述的事情。
伸伸懒腰,不管以后怎么后悔,今天还是要做一些能让人放空头脑的快乐事情。
于是把外面的手推车推了进来……
上面是什么呢?上面是什么呢?
是铁盒子,令人开心的铁盒子,会带来光芒和快乐的那种。
哦好吧,不是铁盒子,是塑料盒子,只是我以为是铁盒子。
当当,游戏机!插电视上玩的,很快乐。
我的义父买东西喜欢不喜欢挑,于是会所有款式买个。
这个推车里基本上有市面上所有主流的游戏机,推过来一天了,一直没有机会开箱。这一瞬间我突然理解了开箱视频的创作欲望的来源了。
我对电子游戏本身的认识并没有什么其实,在电脑上玩过的游戏也不多,当然我也不是原始人,只是平常不怎么玩而已。不过在这种时候还是有着相当的期待,插一柜子的线的时候是最临近快乐也是最难忍耐的时候。暂时就不要管布线那种麻烦事情了,直接打开电源开始玩好了。
开机,完成基本设置,看着一堆光碟毫无道理地擅自分析玩的顺序,然后最后随便挑选了一张看封面就还不错的光碟塞进了一个白的好像叫BOX的机器。
我文程然并不是在划水,我文程然是在取材,如此理直气壮地和自己说道。
是一个射击游戏呢……画面上看血腥暴力,还有些恐怖,真是很夸张的样子,不过夸张到了一个地步,就算感觉有点不适,也会觉得这是一种艺术,然后融入进去。
唉,别多想了,爽就完事儿了。
所谓游戏这种东西,其功能之一便是给平常不能体验到这种刺激而又浮夸的生活的我们一个机会去想象非日常的情况,谁不喜欢英雄之旅呢,即使一直和你说这些英雄都想过平常人的生活,你也不会放弃成为英雄的机会的,只要它看上去够刺激伟大。
我逐渐沉浸进去,为我突死的每一个怪物激动一番,打完boss大喊“YES”!然而这样的动静似乎是有点大的,我没有注意到一个人影正在慢慢靠近我,我在家里一般都不关房间门。
然后就在我振臂欢呼的时候,门口传来“咚,咚”两声敲击声,我一惊,有种干了什么坏事被发现的感觉,本能地站起来想要去关什么东西,不过我还是先转头看去发敲击我的门的是谁。
是江雪妹妹,穿着感觉更显小巧的居家服,靠着门框,以一种鄙夷的眼神看着我,我甚至已经有了『你在干啥吗』的幻听,但那样的话并没有从她的嘴里说出。
不过我甚至都没有机会思考这种鄙夷的眼神的意义,她的眼神就转移了。看着屏幕上的结算画面,然后走向了我放设备的柜子,不知道为什么就准确的翻找出了第二个手柄然后似乎很熟练的启用了二号玩家,其他的配件我刚刚可是乱放的,她有什么感应能力吗难道。这个游戏也是为数不多可以双人游玩的游戏了,很巧。
我回过身来的时候,江雪已经是坐在我旁边催我了『快点啊,二号玩家没法开始的』
总之,这一切发生的似乎是理所当然,我有些愣住了,一时间没有想通缘由。
嘛,也不想多想这一切背后的原因了,直接就继续了!
江雪来到这个房间的些许迷惑和震惊的感觉在开始游玩后很快就消散了,两人也进入了玩游戏的状态。
『你去右边啊,我这边又不需要帮忙。』熟悉的抱怨的语气。
她甚至有种反客为主的感觉,我指的这个客是房间的客。
『啊好好好』
『打那个发红光的球!那是弱点!打白的地方伤害很低的!』
『知道了!』
逐渐变成了她指挥我的情况呢,不过我也不想发言了,倒是她原来能一直这样讲话下去啊……我以为我不说话她也不会说话的原本。
虽说我是沉浸在其中了,不过还是有在关注江雪的,这是养成的习惯。
她显得比平常急躁了许多,语速也更快,声音也更大。相比起平时对我“水深火热”的态度,现在的她显得亲切了不少,也专注了不少,我多次转过头去看她,她并没有注意到。
『你在干什么呀!那里不能走!』
她打的手感火热,完全不像是第一次接触,不过我也没想通之前是在哪里接触的。
而且之前完全没有听说她对射击游戏那么有心得,现在完全是她更熟练,而且思维一直很活跃,有了职业选手那感觉了。
差不多过了一个半小时的时间,已经是下午4点了,感觉起来只有一会儿会儿啊,真是快乐的时光。
我们打完一关,一起伸了一个懒腰,同步率惊人,有种莫名的喜感。
我没有主动开始下一关,在思索应该和她说什么,我觉得直接问问也是一种了解她的方式,她对游戏的看法是什么样的?喜欢什么样的游戏?为什么会喜欢上?为什么不早早鼓起勇气和她的父母述说?
而江雪并没有给我这个询问的机会。
『说起来,你这边有没有《呼吸荒野》啊』
她主动问起来,眼神里充满了兴奋和渴求,这样的她我从未见过。被这样的她一问,暂时没有心思去向要质问她什么了呢,真是可爱的孩子。
我好像看到过,应该是有的。
『我记得有,应该还在外面的手推车里吧。』
『好!』江雪马上就“跳”了起来,往外跑了,并没有过多久,我甚至都没有听见翻找的声音,她就跑了回来,手里拿着的正是她刚刚念叨着的作品的光碟。
此时江雪脸上的笑容,不说从未见到过吧,也是很罕见的,和之前给我的感觉完全不一样,似乎是比较真实的她。
『这游戏可以两人一起玩吗?』
『额?不是不是……各玩各的咯,反正这里电视显示器有俩。』
她似乎没有想到这件事情,而且也没有想好如何和我解释这件事情,略带羞涩的江雪更加可人了。
现在几乎可以确定了,她真的是很喜欢游戏的,那发了相当多有关游戏新闻的论坛账号和微博账号的确是她本人。
『那我看你玩吧……』
也不能太为难她了。
『唉?嗯……哎呀啊,行吧』
她似乎是克服了什么障碍,实在是太想尽快玩手中这款游戏了,并没有多考虑被我观看着这件事情。只想着要快点拿起手柄开始操作。
打开游戏后,她脸上刚还泛起的一层潮红马上就褪去了,她很快就进入了状态,并没有在意我的观看,而且完全没有看过我,似乎已经忘了我在这里,在游戏加载时,她也处于一个身子前后晃动着的,很兴奋的状态,真的是喜欢玩游戏啊江雪。
她拿出的这个游戏则是相对画面清新友好,而且节奏并没有那么快的游戏,她还是全神贯注并且对所有的角落都充满了好奇心。
我看来似乎有些无聊的细节她也会反复实践很多遍,直到自己理解为止,看着表现出这样一种韧性的江雪,似乎逐渐能理解为什么她能如此快速的寻找到事物的本质和关键结论了。
一会儿会大笑,而一会儿会生气,她把自己代入了进去,真正的去玩这款游戏了。
『这里是因为这个原因而要这么做吗……』
而且和一般人玩游戏不太一样的是,这时候的江雪还在一边念叨着有关游戏设计思路的事情。会去从很多角度分析场景的摆放什么的。而且居然还会说出来…不过她说的话很跳跃,思维明显还要快很多。
『啊这里是要这样做呢……要记下来,这种情况暂停反而不太好』
专注,并且快乐。专注的江雪很常见,快乐的江雪并不是那么常见,两者放一起,就真的是很罕见的情况。
一般来说,江雪在面对亲近的后辈或者同学的时候会比较毒舌,说是说毒舌,其实只是会真实直接地表达自己经过一番思考后分析出的原因罢了。说实话确实很多时候都是毒舌的。
对于长辈则是一直彬彬有礼的,听上去有点欺软怕硬的样子?……当然只是碍于身份的基本礼节罢了,而且面对长辈的时候其实说的也大多都是真话,只不过还是会稍微粉饰一下。
总的来说,对于不认识的人来说,是个洋娃娃,而对于熟识的人来说,会是严师。
此时的江雪说的则都是未加重重思考的自己的直接感觉,很爽快。
复杂的情感和思绪交错在我的脑海中,江雪的性格到底由几部分组成?
『啊啊怎么死了啊!』在加载复活时,江雪放下了手柄时。
『感觉怎么样?』我问她
『实在是太棒了!整个设计浑然一体,从新手指导到地域风情,实在是大师之作,各种系统缺一不可,互相辅助互相补助,各种工具武器毫不多余,真的是难以想象这样的东西是如何设计出来的。在游戏体验上能有很强烈的主题感,这才是真正有灵魂的游戏吗!这是能让所有人都投入其中,找到其乐趣的游戏。』
讲到一半……她和我对视起来,大概有足足三秒。
然后她转过头去,一时间并不清楚要说什么『我是觉得你太吵了然后过来……』。
『以后可以多来玩玩吗,是我邀请你过来的。』
『唉?真的吗?』
脸上写满了欣喜,对于江雪来说,真是难得。
我的心情则是有些悲伤,她似乎真的很喜欢这些。
但是她却没有机会真正地追求这一切,这是她作为天才的悲哀,也是局限。
我就只能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帮她稍微享受下罢了,大概吧。
尽管相处的时间相对来说并不是特别长,我对江雪也是有一种超越外表带来的本能保护欲的守护欲。希望她能有一个稍微好些的结局?
不知不觉中我自己的思绪也乱起来了。
本来这些游戏机就是为了试探下江雪妹妹的,上次的事情对我来说有些难忘。而现在确实如我所想,江雪有着似乎已经是压抑了相当一段时间的兴趣爱好。
『我之后会来的哈,你门不关的吧?谢谢了喔。』
谢谢,这两个字还真是第一次由她来对我说。
出于一些本能,我已经开始帮助她拨开迷雾,寻找真正的自己的方案了,不过此时的我也是有些迷茫的,自己究竟有没有帮助江雪判断的这个能力,会不会影响江雪最终在现有的专长和兴趣之间的取舍决定?我想看到的到底是真实的江雪还是“我想看到的江雪”?
不清楚,也没有办法搞清楚。
只有一步步向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