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仙女,您可不能为了不值得的人徒造杀业呀!”
老僵嘶哑的声音敲击在她的心头,她分不清自己是愤怒还是悲哀,只觉得比漫天风雪更冷的是人心。
最后,消失了几天的老爹终于回来,他将老僵安置到了一个收容残老之人的小村落。
五六年过去了,洛鸢一直不敢回忆起这件事,可眼前的小葱让她一瞬间找回了那种一口气滞闷在胸口,永远无法释怀的感觉。
洛鸢在心里沉沉的叹了一口气,脸上挤出一抹笑容,轻轻揉着小葱的脑袋道:“他们说的不对。身上再怎么脏,都可以用水洗干净,而且铲屎也不是低贱的事情。你知道吗,我小时候养了一只白色的兔尾狸猫,它脸圆圆的,一双眼睛像绿宝石一样可爱。它还很爱干净,一身白毛纤尘不染,每次方便完,它就会用沙土将秽物盖住。开始时,我去给它铲屎,它会伸出爪子挠我……”
小葱歪着脑袋,听得认真。
洛鸢笑了笑,接着说道:“我爹告诉我,人和兽不一样,妖兽们是用排泄物来标记地盘,若是贸贸然去给它们铲屎,它们会觉得你是个入侵者,挠你一下算轻的。只有等到它们完全信任你时,才会觉得让你铲屎是理所应当、本该如此的事情。所以,马房中的坐骑都是因为信任你、喜欢你才会让你给它们铲屎。你要知道,不管对人还是妖兽,信任都是一件很难得的事情。不要因为那些那些不值得的人,去怀疑自己、否定自己,这会让信任你的人伤心。”
“那……那只兔尾狸猫最后让你铲屎了吗?”小葱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冒出了一点一点异样的光亮。
“呃……当然呀,后来它不仅要我给它铲屎,还要我给它顺毛,生了小狸猫宝宝还一只一只叼过来让我给它带娃……”
“噗!”紧绷的小脸终于绽出第一抹笑容,小葱捂着嘴咯咯直笑。
洛鸢跟着心情明媚起来,她手托着腮,等着小葱心情平复才又开口问道:“我叫洛鸢,一鞭直渡清河洛的洛,忙趁东风放纸鸢的鸢。现在你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吗?”
小葱心情倏然低落,他呐呐道:“我……我没有名字,马房管事叫我‘狗东西’、‘小杂种’……”
洛鸢默然,她伸手抱了抱眼前的孩子,她想了想,轻声问道:“那我以后叫你小聪怎么样?聪明的聪!”
小聪在洛鸢怀里使劲地点了点头:“嗯,我以后就叫小聪!”
天色不早,老爹说过三更半夜还在外面溜达总没有好事发生。
洛鸢牵着小聪的手,将他送到通往后院的路口。
小聪迈着小腿向后院跑了几步,忽然回过头来,黑夜中他的眼睛璀璨如星:“洛鸢姐姐,一鞭直渡清河洛和忙趁东风放纸鸢是什么意思?”
“下次见面,我再告诉你!”洛鸢挥了挥手。
闻言,小聪的眼睛又明亮了几分,他重重地点了点头,蹦蹦跳跳的离去。
洛鸢嘴角高高翘起,目送着小聪的身影消失在回廊深处,这才转身往客房走去。
夹道两旁桂树成行,茶花、梅花、杏花飘香四溢。一路秀色在月光下更显朦胧,树影花丛在路上投下浓重的阴影。
洛鸢背手漫步,身后微风缕缕。
忽然,阴影中伸出一只黑手!
强劲的手指扼住了洛鸢的咽喉,一个高大的身影从背后将她困住。
强大的灵力威压使洛鸢双膝忍不住往地上跪下,身后传来的一团燥热让她如架在火上炙烤,浓郁的血腥味更添一丝不安。
“别出声,带我去你的房间!”
一道低沉暗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颈边的灼热气息让她浑身颤栗。
洛鸢拼命点头,她知道若有一瞬犹豫,她脖子上这只如钢爪一样的手就会毫不犹豫扭断她的脖子!
背后那道身影似乎松了口气,掐在她脖子上的那只手也放了下来,同时一道冷冷的声音响起:“别想打什么鬼主意,我捏死你比捏死一只蚂蚁还要简单。”
嗓子像被砂砾磨过一样灼烫疼痛,洛鸢咽下一口口水,继续点头。在那道身影的指示下,她悄声向前走,每每遇到守卫,那人便会隐去身形,待守卫走后,他又站到自己身侧。
洛鸢不敢出声,她敏锐的感知到即使那人身受重伤,瞬间夺人性命对他而言也不费吹灰之力。
她在心里默默流泪,果然,三更半夜在外溜达准没好事发生!
眼看着云山楼的小院越来越近,她越发绝望,那些守卫好像木头人一样,根本没有发现任何异样,其中一个甚至还笑着跟她点点头……
洛鸢不由暗自腹诽,堂堂威震一方的碧波山庄怎么漏的跟筛子一样啊,这么大个的活生生的一个人就这样在眼皮子底下闯进来了,可怜她一个小虾米马上就要变成炮灰了!
她推开房门,身后那道身影悄无声息的跟了进去。
那张填漆雕花的软床自然易主,洛鸢认命地一屁股坐在硬邦邦的椅子上,悄悄打量着床上的人。
“呵,想看就看清楚一点!”
床上那人嗤笑了一声,手指轻弹,“啪”的一声把桌子上的妖萤拍醒。
瞬间的光亮把洛鸢吓得从椅子上蹦了起来,她压低声音问道:“喂,你不怕别人看到啊!”
“不怕!我已经给房间设了结界,外面看不到里面情况。”
一双妖冶的眼睛映入眼帘,洛鸢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床上那人有着堪比花思璃的精致容颜,白皙细腻的皮肤毫无瑕疵,剑眉入鬓,飞扬的凤眼透着一抹玩世不恭的冷冽,嘴角噙着一丝戏谑的微笑。玄色狐裘盖住了他修长的身躯,袖口金丝勾勒,露出一截洁白手臂,臂上纹着一枚面容凶恶的阎魔像。
洛鸢不由退后一步,哆哆嗦嗦的指着那枚阎魔像,惊声道:“你……你……你是萧……萧……迟!”
“哟,小丫头眼光不错嘛!”萧迟咧嘴一笑。
“嘶!”洛鸢捂着胸口,只觉自己快要岔气,苍天啊,为什么她在碧波山庄里闲逛会遇到受伤的天绝城主呢?
崩溃了瞬间,洛鸢立马收拾好心情,狗腿地跪到床前,谄媚道:“萧大爷,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不知是您大驾光临,不然一定会扫榻相迎。不知您老人家有什么吩咐,小的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只可惜小的灵力低微、资历浅薄,不过您放心,我一定会竭尽全力……”
“行了,你靠过来一点!”萧迟打断了源源不断的马屁。
洛鸢不明所以,身子往前探了探。
突然,萧迟一把掐住她的脸,左手拿了一颗豌豆大小的黑色东西就往她的嘴里塞,一道温热的灵力顺着她的嗓子下滑,那黑色东西就直接消化在了肚子里。
洛鸢眼泪都要出来了,没想到堂堂天绝城主、魔教巨擘居然如此无耻,用这么下三滥的手段对付一个还没有筑基的小小修士,枉她拍了半天马屁,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她绝对把刚刚所有的话统统吃下去!
洛鸢揉着肚子,气鼓鼓的盯着萧迟。
洛鸢的表情似乎取悦了萧迟,他嘴角勾起,露出一抹愉悦的笑容:“明天你去帮我找一个左手纹着文判官的人,再弄一份碧波山庄的地图给我!”
“什么?天绝城的左长老也在碧波山庄吗?”洛鸢下意识的脱口而出,话说完才惊觉自己似乎在窥探天绝城的秘密。
果然,萧迟的眸光变得晦涩,他轻哼一声,整个房间里的灵气骤然紧缩,扑面而来的威压让洛鸢身上冷汗直滴。
“你倒知道不少天绝城的事情。”半晌,萧迟才收敛了灵力,他默默打量着洛鸢,眼中透出几分探究。
“小……小的一介散修,万万不敢随意得罪人,自然平时要多留心、多打听,知道的比别人多一点也实属正常。”如一块巨石从身上搬开,洛鸢肩头一松,不过面对萧迟如毒蛇般探究的目光,她仍旧毛孔发紧、汗毛倒竖,仔细斟酌了话语,才小心翼翼的答道。
“你是散修,你不是云山楼的人?”萧迟似乎接受了她的说法。
洛鸢摇了摇头。
“有趣……咳咳。”
萧迟嘴角刚扯出一点笑意,没想到下一瞬便捂着胸口剧烈地咳嗽起来。
洛鸢担忧的望着他,这位大爷万一出事,她解药该怎么办呀?总不能跑到天绝城,跟魔教人说你们城主创业未半,中道崩殂,这世间尚留一味余毒未解,实乃生前一大憾事,危急存亡也好,报仇雪恨也罢,先把她的毒解了,也算了却萧城主的遗愿……
“你在胡思乱想些什么?放心,我死不了。”看见洛鸢脸色变幻不定,萧迟扯了扯嘴角,没好气的道。
听了萧迟的话,洛鸢一下子从被魔教逼着为萧迟哭丧的惨剧中回过神来,有些悻悻然的回道:“哦,萧大爷吉人自有天相,小的这里放了一百个心!”
萧迟有些恼怒自己怎么挑了一个这么不老实的小姑娘,忽然他想起一事,伸出左臂,阴恻恻的问道:“小姑娘,你看得到我的手臂上东西吗?”
洛鸢点点头,萧迟臂上的阎魔纹身狰狞恐怖,见之难忘。
“小丫头!”萧迟摩挲着自己臂上的纹身,笑容中夹杂着几分戏谑:“这个纹身只有魔教中人才能看得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