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
在众人的注视下,花思璃恢复了一贯的冷淡肃穆,他淡然开口,语气中隐隐带有不容置疑的坚定。
“可这紫玉箫现在还挂在沈妍姑娘的身上呢,花公子,你可有何解释?”见他如此风姿,陆琪芳心中都忍不住暗赞一声,不过她还是冷静地开口询问。
“我亦不知为何。”花思璃目光闪了闪,上前一步朗声回复。而后微微偏头用眼神严厉地警告了站在一旁蠢蠢欲动想要开口的洛鸢。
“许是有人偷拿了花公子的东西,故意栽赃陷害呢!”
“对呀,也有可能是有人把偷盗所得当做是礼物招摇撞骗呢!”
人群中立马有几个女子为花思璃打抱不平。
听到如此议论,沈婉顾不上哭泣,厉声喝道:“不可能,我妹妹从不撒谎!在场的各位师兄妹,我们三楼十六庄已经相交多年,我妹妹也不是第一次出门,她为人如何,各位心中自有思量。她已经死了,你们……又何苦再往她身上泼脏水呢?”
“这……”刚刚说话的几人不由脸色讪讪,支吾着退到了人群里。
“沈妍不是这样的人,你们不要乱说!”陆琪菲也心中愤然,她忍不住开口斥责。之前,与沈妍的几次龃龉,不过是小打小闹,她根本没有放在心上。如今,沈妍已死她更不会再去计较什么,反而是这种人后议论是非的行为让她不齿。
她还想上前指责几句,不过被陆琪芳及时喝止了。
人群一时沉默下来,众人的目光在花思璃与王怜儿间逡巡着。
“可是,花师兄的为人我们也很清楚,我觉得此事甚是蹊跷,关键在于沈妍师妹是被何人所杀,是否与这柄紫玉箫有关呢?”一直默立在傅桢身侧的林樱忽然开口,一下点醒了众人。
“是呀,咱们没有必要纠结紫玉箫是谁送到沈妍姑娘的手中的,关键还是要查清凶手啊!”立马有人附和道。
洛鸢皱了皱眉,她隐隐觉得这分明就是一个圈套,若不弄清是谁假扮的花思璃,就很难查清杀害沈妍的凶手,万一遗漏这个环节,很可能让人浑水摸鱼。
只是不知何时,傅桢也走到了她的身侧,和花思璃两人一左一右用眼神压制着她,不让她说话。
洛鸢默默退后了一步,两道枷锁牢牢压在她的头上,她抿了抿嘴,不敢插话。
“沈婉姑娘,你可知道你妹妹的行踪?”陆琪芳也觉得沈妍之死更为重要,她想从沈婉这里找到线索。
“今日午后我与柳菁儿师妹约好去演武场切磋,大约未时三刻我折回会英院,在门口遇到了我妹妹,那时她告诉我说花思璃师兄把紫玉箫送给了她。我替她高兴了一番,但也劝诫她不要招摇。但妹妹不听,后来遇到王师妹,没想到妹妹将她气晕过去。之后,我与妹妹分道扬镳,我回房休息,她说还要去花园散步,之后便一直没有回来。大约酉正时分,花师兄忽然来找我妹妹,他样子看上去很焦急,我便提议同他一起去花园找找,没想到在甬道处遇到了傅桢师兄、林樱师妹还有洛鸢姑娘,还未来得及见礼,便听到了我妹妹的尖叫声,傅师兄和花师兄最先反应过来赶了过去,我们几人只比他们晚到了两步。没想到,我妹妹竟……呜呜!”沈婉将当时的情况一五一十的告知众人,到最后她又忍不住低声哭泣起来。
“那这么说来,令妹大约是在酉正时分遇害的。你当时恰巧与花公子、傅公子以及林姑娘和洛姑娘在一处。如此,你们几个杀人嫌疑都可以排除,只是,我很好奇,花公子为何着急去见沈妍姑娘呢?”陆琪芳用审视目光看向花思璃。
“当时,在下恰巧得知王师妹所赠紫玉箫不知为何落到了沈妍姑娘手中,所以在下正想去询问一番。”花思璃据实以告,只是隐去了洛鸢通风报信的细节。
陆琪芳点点头,她认可花思璃所言,若紫玉箫真的不是他送给沈妍的,那他得知消息的第一时间的确会去找沈妍核实。而后,她又细细地查问了其他人的行踪,确保不遗漏掉任何一人。
秦绛眼珠一转,知道陆琪芳是在找不在场的证明,他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大声嚷道:“哎,嫂子,我刚发了笔小财,在申时就出去跟朋友喝酒了,门口的守卫可以为我作证!我中途绝对没有回过山庄,您不信,可以叫我朋友来问一问。”
陆琪芳眼睛跳了跳,只觉自己平生从未如此丢脸,不说秦绛将偷的东西倒卖给妻侄,居然还在大庭广众声称这是发了笔小财!她双手不禁握成了拳,好不容易才压下了心中的羞怒,吩咐下人去请秦绛口中的那位朋友。
而后,她转头温声询问王怜儿。
王怜儿红着眼睛喃喃道:“我……我当时伤心极了,被姑母安置在内室,后来我一直躺在床上歇息,没有踏出过内室半步。”
只可惜当时碧蕊阁的人都被王沁派去寻找秦绛了,没有人注意她是否一直待在内室。如此说来,王怜儿并未洗去嫌疑。
而王沁的行踪更加可疑,有人在酉时看见她独自前往花园,身边没有旁人。
“我的确是去找沈妍姑娘”,王沁焦急地辩解道,“我是想从沈妍姑娘那里把紫玉箫赎回来,然后悄悄送回嫂嫂那里,这样才能掩盖秦子溪做的丑事……”
王沁话还没说完,沈婉便不顾礼数地打断了她的话:“是不是我妹妹不愿意,你就把她杀了!”
“没……我怎么可能为了这点小事就杀人呢?我都没有遇到你妹妹!”王沁红了眼睛,她感觉到众人怀疑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真心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百口莫辩。
“沈婉姑娘,莫要动怒。”陆琪芳上前拉住沈婉的手,轻轻拍了拍。
沈婉忍了忍,别过脸去,颤抖着身子小声啜泣道:“可那把剑的确是秦二夫人所有啊!我怎能不怀疑是她所为?”
众人默然,现在看来的确是王沁的嫌疑最大。
“夫人,这是我从二夫人房中搜到的!”忽然,一个守卫穿过人群,手里捧着一件血衣,送到陆琪芳面前。
陆琪芳将那件袄裙抖开,鹅黄的绸缎绣着蝴蝶穿花,除了被殷红的血渍浸透的蝴蝶外,这件血衣与王沁身上所穿的一模一样。有些豪门女子有个习惯,同样的衣服会做两身,以防见客时遇到意外,可以方便更换。
“弟妹!”陆琪芳的声音有些沉痛,“这你又该如何解释?”
“不,我是冤枉的,有人要陷害我!嫂嫂,你要相信我啊!”王沁不可置信地看着那条裙子,一瞬间她觉得自己仿佛是一只暴露在猎人箭头下的猎物,无处遁形,她抬头看到了陆琪芳的痛惜,也看到了沈婉的恨意,更看到了众人的鄙夷,她心里纵使有千般委屈,可是却不知道如何辩驳,只能苍白地哭喊着。
“为什么?是为了王怜儿出头,还是我妹妹不愿意归还紫玉箫?我妹妹才十六岁啊!毒妇,你怎么能如此狠心!”沈婉踉跄着走上前,指着王沁的脸凄声怒骂,到最后忍不住捂脸痛哭起来。
陆琪菲走上去虚扶了沈婉的手,递上自己的帕子,她嘴角翕动,最终只默默道了句“节哀”。
几个与沈妍交好的姑娘也忍不住跟着哭了起来,一时间变得愁云惨淡起来。
“沈婉姑娘,我们先将令妹的尸身好生收殓了吧。”陆琪芳也走上前温声劝道。
沈婉含泪点了点头,又转头看了颓然跪坐在地上的王沁一眼。
陆琪芳明白她的意思,她暗自叹了口气,转过脸来已是满面肃容:“将王沁暂且关押于碧蕊阁中,先传信给栖梧山庄沈庄主和琦玉山庄王庄主,此事事关重大,还需派人去请天元阁长老过来主持公道。”
沈婉对这样的决定没有异议,她知道以王沁的身份,他们沈家也没有办法直接动手,只能等她爹爹过来,另做打算,无论如何也不能放过这个毒妇。
“秦夫人,山庄里发生如此大事,我们心中惶恐不安,不如约束大家,以免发生别的意外。”林樱忽然出声提醒。
陆琪芳讶然地看了她一眼,不过林樱的话确实有道理,要是再出事,碧波山庄可真就万劫不复了。
“不错,请各位暂且歇在各自院中,我会加派人手守护各位的安全。如有招待不周之处,烦请各位能够体谅。”
陆琪芳顺势同意了林樱的提议,她歉意地福了福身子。
众人连忙侧身避开她的行礼,叠声说着:“不敢当,不敢当!”
这时,一个小厮领着一个青衣男子走了过来。那男子身形消瘦、面色苍白,还时不时捂嘴轻声咳嗽着,只见他青色长衫上印着淡淡的竹节纹,身上散发着一抹羸弱的书卷气。
“这位就是二爷的朋友。”那小厮回禀道。
众人讶异,没想到秦绛的朋友竟然会是一副清秀的书生模样。
那书生面含微笑,巡视了一圈,知道陆琪芳是这里的主事之人,便恭敬地向她作了一揖,清朗的声音响起:“在下左文珺,见过秦夫人。”
若不是知道他是秦绛的朋友,这番清隽儒雅的做派倒是很容易让人对他心生好感。
陆琪芳冲他微微颔首,本来觉得事情已经告一段落,那边秦绛却吵吵嚷嚷起来:
“嫂嫂,你看我朋友好不容易才来一趟,您给我找个地方招待一下他呗!”
“那你想在何处招待你的朋友?”
“咱们山庄就属苍澜院最气派,嫂嫂借我两日可好?”
陆琪芳一时冷了脸,她没有想到自己这位小叔竟然无耻到这种程度,但当着众人的面,她不好驳了碧波山庄二庄主的面子,只好冷声道:“也好,你去苍澜院好生招待这位左公子,我亲自去碧蕊阁看着弟妹。来人,帮二爷收拾东西!”
秦绛不由喜形于色,拉着左文珺的手就往苍澜院走去。左文珺歉意地拱了拱手,不经意间露出一截苍白的手臂。
他的手臂上赫然刻着一枚黑色纹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