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绮云哀叹一声,泪珠儿就像是断了线的珠子,噼里啪啦掉下来。
“景亭哥哥,真的对不起,这一生注定是我负你!你怨也好、恨也罢,我都绝对不会容许你插足其中,以至陷于万劫不复的境地!”
“我不怕!”
“可是我怕!”
他们一个比一个声音大,像是卯足了劲在互相掐。
渐渐地,林绮云环抱住萧景亭的腰身,贴着他温热的胸膛说道:
“景亭哥哥,我知道你不甘,也明白这些年你过的多不容易。其实从我接管归云庄以来,每回你授命出征我都会派人跟着,就怕……”
就怕一个不好,他会死在沙场之上。
她没将后面的话说完,萧景亭却已经沉默,原来,她一直在他身边,只是他没有发觉罢了。
林绮云转而说道:“景亭哥哥,外人眼中我是无所不能的林豫秋,可说到底我也只不过是个小女人!
我想要安定,也想要温暖。
可是世事无常,人生在世总有一些事儿不能尽如人愿。
当我选择这条路的时候我就知道,我已经回不去了。
我再也做不回一个简简单单的女人,再也不能像从前一样黏在你的身边,做回那个天真的云儿,你明白吗?
横在我面前的不仅仅是刀山火海,而是一个不小心就会断送万千人性命的死局!
景亭哥哥,我求求你,你不要逼我!
你根本就不知道我要做的事有多凶险,一旦涉足,你和萧府、袁家随时都有覆灭的可能!”
“所以你就要舍弃我了,是吗?”
萧景亭语中悲凉至极,却是半个反驳的字也说不出来。
他并不怕死,更不畏难。
可萧府上下却是他不得不顾忌的。
云儿既然如此说,势必有她的顾忌。
且她素来稳重,不会无端说出这样的话。
但十年思念,一朝重得。
要他放弃,怎么可能?
“对不起!景亭哥哥,对不起!我说过了,这辈子注定是我要负你!”
林绮云哀婉凄凉说道,忽而又再补充,“景亭哥哥,我知道你定不会乖乖听我的,但我告诉你,你不要妄想强行插足,也不要妄想能改变我。你若自作主张,毁我筹谋,便是与我为难!你知道我不会对你怎么样,但绝对有法子让你后悔终生!”
她声音不大,却透着无比的霸气,不容萧景亭否决。
恍然间,萧景亭有种难以言喻的挫败感。
十年砥砺,他一成未变,她却已经脱胎换骨,再不似从前。
不知不觉中,他们之间的路途已经越走越远。
如今横亘在他们之间的不再是蓝姨,不再是姑母,也不再是袁欣瑶,而是他们二人的见地、见识、胸襟与气度。
显然,尽管他们心中依旧存有彼此,但驻足不停的他已经远远配不上闪耀夺目的她。
倘或能,她苦心回京,为何宁愿逼迫残废的慕子彧也不寻找他呢?
十年前,因为他的冲动,害了她;
而今,却因为他的无能,他要再一次错过她!
没有人能够清楚,他萧景亭是以怎样的心情去怀抱这个娇软的身躯。
也没有人能够明白,他此刻的心有多痛!
来来往往、人世浮沉,他爱了一辈子的女人近在眼前,却怎么也得不到,这该是何等的凄凉!
萧景亭不想继续讨论这个沉重的话题,感受到她身子的虚弱,便知道她伤重的有多厉害。
怨不得离开时她会对流染说那样的话,原来她是一直硬撑着,其实已经伤势惨重。
萧景亭心情很是沉重,大手轻轻抚上她的脸颊,问道:“你这脸究竟怎么回事?为何与之前大不相同,又为何林豫秋时没有伤口?还有,你怎么会受这么重的内伤?是因为那个什么‘北冥摄魄曲’吗?”
“此事说来话长。”
林绮云在他怀里动了动,而后细说:“当年袁欣瑶买凶杀我,我被逼无奈,往秋风崖底跳了下去。
原以为那么高的悬崖必定必死无疑,谁曾想底下竟然是个水潭,因此逃过一劫。
但那水潭并不似寻常的水潭,潭水发黑,里头有大量的带有剧毒火蛭。我一跌入其中,就被那些火蛭咬伤,虽没立即死去,却也离死没多少路了。”
萧景亭闻言,浑身开始哆嗦,手臂微微收紧,将她抱的更加牢靠。
“后来我被师父救起,带到了归云庄养病。”
“归云庄?就是江湖人称妙手丹青的林师延所掌管的药庄吗?”
“正是,师父将我救起来后,便为我更名改姓,唤作绮云。后来他老人家费心费力为我救伤,可是面对火性剧烈的火蛭之毒,师父也束手无策。再后来,师叔遍寻古籍,在一本师尊婆婆的手札上发现‘玄冥诀’可以压制火蛭之毒。”
“玄冥诀!”
“没错,就是玄冥诀。我师尊是个武痴,师尊婆婆却痴醉天下医理,当年昔年因缘际会,曾随一位高人学过此法,辑录在册,因而才救了我的性命。
可这玄冥诀虽好,也不是没有弊端。
它需要借助寒冰凝结体内热毒,但一个不好就会血脉逆行,真气破体而出。更有甚者会堕入魔道,万劫不复。
师尊婆婆就是知道这一点,才未将此诀传给门下弟子,以至于师父他们根本不知道有这门武功。”
“我当时修炼时根本没有武功底子,师父他们又对它不甚理解。
一时不好脸就毁了,虽然过些日可以修复,但只要一催发或是强行使用内力,脸上就会立即溃烂。
如此往复,样貌已然大改,加上师父特殊调制的药物,便有了今日林豫秋的容貌。
这次在翠微楼,我也是没法子才强行调运内力吹奏北冥摄魄曲,……”
萧景亭没有让林绮云继续往下说,而是将她搂得更紧、更用力,除此之外,他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可以用来安慰她。
“景亭哥哥,你不必这样子,这些年过去我其实早就习惯了。师傅为了掩人耳目,还故意将我办成男子,取名豫秋,并像常人一样生活,所以并没有什么大碍。”
“对不起!”
“不!你没有对不起我,景亭哥哥,你没必要自责,这些都不怪你。”
“怎么能不怪我?如果不是我,你就不会受这么多磨难;如果不是我,你也不会跟着再次跳下秋风崖;如果不是我,你也不会在翠微楼受重伤。”
此时此刻,他将自己埋在深深的自责与愧疚之中。
似乎她所受的一切痛苦都来自于他。
联想到蓝姨生前的话,他陡然心凉,原来慧如蓝姨,早已看穿了一切,看穿了他的无能与无知,看穿了他不能给云儿最好的保护。
所以她选择拒绝,所以她选择慕子彧作为云儿的归宿!
慕子彧!
萧景亭脑中蹦出这么名字,复杂的情绪顿时涌上心头。
他慕子彧脑袋瓜子厉害是没错,可如今一个残废身,真的能照顾好云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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