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略略一怔,声音嘶哑的说,“莲姑娘聪明过人,应该知道在下要询问些什么。”
“哦?”我挑高了眉,掩起唇来笑的璀璨婉转,“是问我有关墨国饥荒的事?”
“正是……”她将火烛放于一边,立在床侧徐徐道来,“主上攻陷榕亭后发现,有许多饱受饥荒的灾民,但心疑有诈,便派了许多探子深入墨国各城打探,但情况是……有的地方显得富庶安康,有的地方却又饥困撂倒……”
听到这里,我的心弦忽然绷紧。
没错,以尤谦的多疑和阴鸷,他的确会派人打探,而我和墨时逸只能在他要进攻的路线上派人扮演饥民,却没办法在整个墨国都做手脚,如此一来,总会出现黑衣人口述的那种破绽。
“尤谦是怕这次的饥荒是假的?”我毫不避讳跟尤谦的相熟之度,直呼其名的问道。
“主上未说,但只说让在下来问问莲姑娘的意思。”
“这么说吧……”我幽幽一叹,自语道,“据我所知,墨国境内确有饥荒,否则后宫之中的用度也不会突然有所缩减,我想……墨时逸大概也是要给国库省点银子当粮饷吧。”
“后宫用度缩减?”黑衣人疑惑的追问说,“莲姑娘何出此话?”
听及此,我不禁暗加肯定,她果然是后宫里的人,否则也不会注意到用度根本没有缩减的事。而那个理由也只不过是我用来试探她的罢了,事实上,后宫用度的确没变,但我却必须让她相信已经变了,相信墨国确实饥荒了。
“没错……墨时逸今晚来过我清莲殿,说了一堆废话,无非是什么大敌当前,又生饥荒,让我这个当皇后的处理一下后宫用度的事……”
“是今晚才说的?”
“说是今晚才下的决定,可其实他都已经在着手缩减我和月妃的用度了,跟我说也只不过是情理上做做戏给人看罢了,而且……”我的眸子里忽然涌出一股深深的讽刺,“谁人不知……他再怎么缩减也不会缩减到梨白殿那里呢?如此有失偏颇,墨国会不亡?”
最后这句话就像是打消她疑虑的定心丸一般,如果她当真如我推测,是梨白殿秦暖梨身边的贴身侍婢碧儿,那么她自然而然会认为自己没有察觉到用度缩减是因为身在梨白殿,而墨时逸对秦暖梨的独宠又是如此昭然若揭。
“可据在下所知,京城各处和墨国许多重镇,依旧安定有序,并不像是受饥荒所迫啊。”
“这是当然,毕竟这次饥荒并非波及整个墨国,而京城和那些重镇更是首要被保护的对象,自然屯粮充足。”我波澜不惊的浅笑着,分析道,“其实我正想跟尤谦说,既然墨国有饥荒的情况发生,不如就专挑那些饥荒比较厉害的城镇进攻,如此一来省时省力,还能收揽人心,不是么?”
“莲姑娘所说有理,但……”
“但还是在怀疑这次饥荒的真实性?”我截了她的话,嘴角高高翘起,“试问,倘若阁下是一国之主,眼下国有饥荒,敌国却兵临境内,你会把这么不利于振奋士气的致命弱点暴露给敌军知晓么?”
“不会。”
“那不就行了?恐怕墨时逸正是如此思量,所以眼下即使有饥荒,他还是要稳住京城和各大重镇,保持稳定的表象,以安抚军心不是吗?”我理了理有些凌乱的长发,娓娓轻言,“这饥荒是真是假,阁下让尤谦看看派过去的墨国援兵就知道了……”
“这要如何看?”黑衣人显然已经对我的话和墨国饥荒的言论信了八九分,毫不迟疑的发问。
“呵呵……若我猜得没错,他们的人数多不到哪里去,战斗力应该也是较为低下的……毕竟墨国现在的粮草不多,难以支撑大批量的军队和长时间的战斗……”我抬起眼帘,直视着那张黄铜面具,笑靥如花,“阁下,这些话就请你一字不露的转达给尤谦吧……想必我的意思,他会懂得。”
“在下定会如实转达,先告辞了。”黑衣人躬身抱拳,而后迅速在了我的房内消失,只有那盏放在我床边的火烛证明她确实来过。
淡月新凉,我在重回梦境之前,忽而想到了一个问题……假如这个铜质面具的黑衣人的确是碧儿,是个女子……那么那个银质面具的黑衣人会不会也是一名女子呢?
以前我一直以为功夫上乘的人,应该是男子才对,如果不是碧儿此次的表现实在让我发觉出了破绽,对号入座,我想我也未必能思及铜质黑衣人就是她……现在回想起来,那个银质面具黑衣人,身材消瘦精悍,声音尖锐奇异……分明也可能是个女子啊!
原来,我一直破解不了银质面具黑衣人的身份,是因为我从一开始就想错了方向……原来,尤谦有些事果然还是隐瞒了我……
这么说,她应该也是跟我十分相熟的某位女子?
那么……会是谁呢?
心中忽然冒出一个几乎不可能的人选,我拧起眉,仔细思量了一下,终是摇了摇头,熄灭烛火沉沉的睡了去。
一夜,无梦。
第二日整个白天,我都在卧房内做着刺绣女红,直到中午时分才找了个理由摒退内殿侍婢,给灵音端去了一些吃食糕点。
在迈进后堂的时候,我毫不意外的看到西北墙角已经被修补回了原状,而就算整个后堂没有多出一人,灵音也还未跟我说一句缘由,我也知道……这后堂内定是藏了数名武艺高强的高手,修补的事应该也是墨时逸吩咐的吧,毕竟他心思缜密过人。
一切准备就绪,只剩请君入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