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刚刚根本没有喝进去我端给你的安神茶？”香环不可置信的扬声问。
“我本就是用茶漱口，而且……既然你知道我是设了圈套等你，我又怎么会毫无防备呢？你可知，最普通的薄荷叶就有醒脑的功效，用来祛解一些微量迷药，还是不错的。”唇角微勾，我忽然有些惆怅，“你，其实是个很好的细作，更是个很好的人……”
“莲媚，你不用在这里惺惺作态，这只会让我作呕！今日败在你手中，算我技逊一筹，要杀要剐，悉随尊便！”她不屑的昂起头，“哼……不过，你也不用得意的太早……不要以为，事事都在你的掌控之中！”
“其实你这又是何必呢？”我轻轻的摇了摇头，眼神像是失去了焦距一般，落在她撑着地面的双手上，“我一直在想，白国的细作会藏身在何处？后来发生的种种，让我想到，这个细作应该就在后宫里……”
“这……不过是你侥幸猜对罢了……”
“是么？”我微微一笑，忽然伸手捉住了她的手，眼神里带了戏谑的成分，波澜不惊的言道，“那若是我不叫你香环……而是叫你……碧儿呢？”
只一句，她整个人便更加僵硬了起来。
“你……你怎么……”
“我怎么会知道，是吧？”我唇角的笑意越来越深，渐渐溢出一丝胸有成竹的气势，“记得我在梨白殿，差点失手摔碎秦贵妃心爱的茶杯那件事吧……你当时的反应真是出色的很，而且，我要看的不仅仅是你的反应而已，更是你的手……”
我稍稍用力，将香环，不，是碧儿，攒紧的手指一根一根的摊开，轻轻摩挲着她手心的茧子，细语道，“若你爹当真是猎户，你当真只是练了些拳脚功夫，恐怕这些茧子都应该长在手背的凸骨处吧……而若你真的是从浣衣局出来的粗使婢女，茧子更应该长在指尖……可惜……你看看你的手，你的茧子却只在手心而已，还都是些厚重的老茧……想必是长久习剑留下来的吧。”
待我一番话说完，碧儿的脸色已经从有些恼怒的微红转变为了咬牙切齿的铁青，她良久不语，只用染了仇恨般的眸子狠狠的盯着我。
我的心，在她并不遮掩的怒视下，骤然疼痛了起来。
“莲媚，你真真是个狠女人，枉费了主上对你的重用和信任……更枉费了三皇子对你的一番情意！你如此帮衬着墨时逸，要三皇子如何瞑目！”碧儿忽而冷笑连连，拔高音调，犀利的挑明了我心中潜藏的愧疚。
对尤谦，也许我并没有负罪感，因为发动战争企图吞并墨国一统天下的正是他自己，而把曾经的莲媚和莲妩送到墨时逸身边，用尽了一切恶毒手段的也是他。有句话是，以其人之道还之以其人之身，我现在帮墨时逸做的，不过正是如此的反击而已。
但是对尤诺……我心里怎能不存愧疚？他为我做的所有事情我都铭记在心，此生不能忘却……纵然我本意并不想把他拉进这潭污水中，但却还是害得他越溺越深……
若不是我，也许他依旧是那个纯然而高高在上的白国三皇子；若不是我，也许他跟尤谦的矛盾就不会演化成那般激烈；若不是我，也许他，也不会死在尤谦的剑下……而现今我却要帮着墨时逸灭了大举来袭的白国……那是尤诺出生的国家，那是曾经的莲媚跟尤诺相识的地方，那更是尤诺埋葬的地方……碧儿说的对，这又要尤诺如何瞑目？
“细作阁下何出此言？朕倒是要问问看，白尤诺的死与朕的媚儿何干？白尤诺的死不是应该追问一下他同父同母的胞兄白尤谦才对么？”正当我敛眸不语，心下泛出阵阵慌乱苦涩之时，墨时逸已踏入这后堂，伴随着轻轻飘来的声音，一把将我揽入怀中，那温暖的怀抱让我突然变得安定下来。
“主上杀了三皇子都是由这个女人而起！还能说与她无干？！”碧儿冷冷的哼了一声，“墨时逸，你这护犊的心意恐怕用错了地方吧……你眼前这个叫做莲媚的女人一会儿是白国细作，一会儿是墨国细作，你当真就如此信得过她？”
墨时逸轻挑了眉，薄唇微勾，用极具蛊惑力的声音说，“朕自然分得清哪些是朕的人，哪些不是，毕竟朕可不是尤谦那样刚愎自用又是非不分的人，阁下不必为此操心。更何况……”他顿了顿这高昂的音调，突然凑近我的耳旁，呢喃道，“倘若媚儿当真是要害朕的，朕也甘愿死在她手下，因为朕是在用朕的爱和朕的命信她，不关乎任何其他。”
这声音低缓，却让我在墨时逸宛如情话的反驳里，一时失了心神。我知道墨时逸是信我的，但从未想过他信我的原因。我总以为，他信我听我，不过是为了当前大计而已，可是他这番话似乎在告诉我，他对我的信任是不惜任何代价的，他信我，缘由是他爱我。
爱我？那他之前对我的隐瞒和利用是什么？而秦暖梨的存在又是什么？我说过要我再爱墨时逸，就除非石上开花，那么我这一刻的沉沦和心动，真真是个天大的讽刺……
“这么说，你对秦暖梨……”碧儿疑惑的半句话出口，随后不可置信的睁大了双眸，几欲喷出火来，“墨时逸，你一直都是在做戏？！”
“不论朕是不是在做戏，你入戏了，这就够了。”墨时逸拥着我，挑眉道，“依朕看来，阁下现如今不要去考虑你的主上，还是考虑如何自保的好……因为既然你该送的消息已经送出去了，那么就应该明白，你没什么用了。”
“所以你要杀了我？”碧儿并不惶恐，反而舒展开眉眼把冷笑加深，“好啊，墨时逸，你要杀我便杀……我自认没有识破莲媚的计谋，若是把主上陷入危难之中，恐怕秋后算账也不能留全尸……如今死在你手上也算是为国捐躯，何乐而不为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