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鸣放下我后便抱拳离去,而我由是跋涉许久,体力损耗的厉害,当下竟站不稳脚,幸好尤谦先一把将我捞入怀中,打横抱起。
“媚儿!”他眸色里含着心疼,抱着我的手臂愈发用力,声调却温柔的出奇。
“尤谦……我……”一时难以适应他的怀抱,我挣扎着想要从他怀中离开,“先……先放我下来,我没事的……”
“进帐再说……别动,乖……”尤谦勾起唇角,无视我的抗议,直接将我抱进了主营帐之中,顺带吩咐门口的随侍准备一大桶洗澡水和一套新衣裙来。
“现在可以放我下来了吧……”饶是进了帐内尤谦仍抱着我,令我忍不住想要蹙眉,便将脸埋在他颈间,看似一派羞赧的模样,细语呢喃道,“让旁人看了去可折损皇上的面子了……况且我并没受什么伤,只是旅途有些劳累罢了……”
“好,听媚儿的罢。”尤谦浅笑几声,终是依了我,欲将我放到洁白的虎皮软榻上。
“别……我坐藤椅上就行。身上太脏了,会污了这白虎皮的软榻。”我敛下眸子,抓了抓荡在半空中满是污渍的黑斗篷,语调清浅。
“唔,媚儿不必担心,朕自有好主意。”尤谦听闻我的话,本来放松的手臂又紧了起来,抱着我径直坐到了虎皮软榻上,却仍是一手揽着我的腰身,一手放在我的膝上,这副模样倒比先前来得更暧昧。
我心下明了,再继续反抗这种亲昵,只会让尤谦起疑。毕竟我是刚从墨国天牢逃出来,应该累乏的只想依赖他才对。于是尽量放松身体,依偎在他怀中,显出一股小女人的娇媚柔弱气息。
尤谦就这样抱着我,没有问我为何被废入牢,没有问我如何从墨国逃出生天,没有问我带出来的情报,甚至……没有再说话……反而抬起手一遍遍梳理我散乱的发丝。
他的动作明明是那么的轻柔,可我却觉得这对我来说是一种煎熬。他每一次对我发丝的触摸都更像是一种逼问,不是语言上的,而是肢体上的。
伴随着他的动作,我的额上渐渐开始渗出微汗,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被抽离,脊背也慢慢变得有些僵滞……我知道,这不仅仅是一场耐力考验,更是一场心理考验。
其实,尤谦并不是不怀疑我,可他之所以不开口问,说白了……是要我的心理防线崩溃,是要逼我自己主动开口,是要检验我对他的忠诚度。
因此,我明白,此刻我绝不能主动开口,若我松懈了,这场心理战便也输了。
咬紧牙关,我深埋在尤谦怀中,尽量保持呼吸的平静,等待着暴风雨的来临。
不知过了多久,门口传来了随侍的声音,“皇上,热水和新衣都备好了。”
“送进来吧,不需你们伺候了,朕在此即可。”尤谦一边吩咐,一边轻轻摇了摇我的腰身,宠溺的言道,“媚儿,别睡了,乖……先起来洗个热水澡,换身干净衣裳。”
我知道,考验结束了。
心头一松,我睁开迷蒙的双眼,对上尤谦干净好看的翦水瞳,颇有几分慵懒的主动伸手勾上他的颈,娓娓娇语,“累……”
“再累也要沐浴更衣啊……”他很轻的吻了吻我的唇瓣,带着戏谑的语气问,“怎的?要朕帮你沐浴更衣?”
我像是受了惊吓的鹿,霍然睁大水灵的杏眸,逃也似的从他怀中挣开,直奔屏风之后。倒真有了几分小女人的娇媚纯真。
当看着屏风后准备好的热水和新衣,确保不在尤谦的视线内时,我才深深的松了一口气,终是扬起一个璀璨的笑容。
脱下斗篷,我仔细的除去外衫,这才发现中衣已变得****,想来是刚刚出了太多汗。也是……从见到尤谦的那一刻开始,我的每一个面部表情、语调、眸色、动作都控制的十分谨慎,要想取得他的信任,就必须先伪装成为他所喜欢的样子,可又不能失了我的本性,更要做出适当的反应……这样的控制实在是耗费心力。
想到尤谦刚刚用的那招心计,我不禁蹙眉,着实有些后怕。遂又摇摇头,暗示自己不该如此紧张,我伸手试了试水温,迈进了木桶中。
热水的温度刚刚好,将整个身体泡进去便觉得一股沁入心脾的舒适感。我靠在桶缘处,闭目冥想,尤谦真的就这么容易的放下怀疑放过我吗?我想,他不会的。
他是个攻于心计的人,所以也总把自己的情绪隐藏的很深。他太过阴霾乖张,让你根本无法预测到他会出什么样的狠招来折磨你。是的,他总是这样的。江山在他眼中比任何东西都重要,与其说他喜欢我,不如说他喜欢我带来的情报。
思及此,不禁睁开眼看了看放在一旁的羊皮纸地形图,我下意识的想要蹙眉,然,这动作还未做完便骤然停顿,半晌,又恢复了固有的淡然。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这个道理我懂,墨时逸更懂。我们都是在冒险,都是在赌,但是……我不该担心他的,不是吗?可假如不担心,我又为何要下意识的蹙眉呢?
我曾不止一次的跟自己说过,之所以不肯原谅墨时逸的原因,是他想要利用我,还有他关于秦暖梨一事的隐瞒……这是令我心凉如灰的根源,而要我重新爱上他,就除非石上开花。
但其实真的静下心来想,这世人之间的相处,何不是频繁的利用与被利用?如果角色对换,也许我也会恨一个杀了我心爱之人的细作,我也会想利用他,而不是爱上他。况且我自己就真的没有利用过墨时逸吗?没有利用过尤谦吗?没有利用过尤诺吗?不,也许我利用了更多的人。
我只是不敢承认吧……不敢承认我真正介意的是秦暖梨,不敢承认我怕爱上墨时逸就会再次受到伤害,不敢承认我担心墨时逸给予我的这份爱抵不住三千粉黛的诱惑。
远嚣之上,尘缘未了,暖红帐里,青莲粉妆似芙蓉。原来,我也只是个庸俗的女人罢了。并不是我自认为的那么安宁淡然,也并不是我自认为的那么超凡洒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