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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七年前发生的事

心理诊所隔壁是曼城著名的儿童医院,包扎过后,顾倾一脸麻木地坐在一群吵闹的小孩中间。宫城缴过费用,回头看到她正在逗一个小婴儿,婴儿的父母正远远站在一旁说话,讨论着什么。

顾倾双手反复捂住脸又放开,把坐在婴儿车里只有几个月大的小婴儿逗得咯咯笑,在婴儿笑了几次后,她突然用双手把脸撑出一个可怕的鬼脸,那小婴儿的笑声戛然而止,受了惊吓,眨着大眼睛,撇着嘴巴哇的一声大哭出来。

婴儿的哭声引得父母回过头来,他们走来抱起婴儿。顾倾若无其事地坐好,抬头对上宫城阴沉的双眸,她耸耸肩膀,似乎那只是她一个人的恶作剧娱乐,与小婴儿的喜怒哀乐无关。

宫城在那婴儿父母疑惑和审视的目光中,快步走过去拉起顾倾离开。

脚上的伤并不那么严重,至少没严重到要缝针的地步,但一时也没法落地,顾倾像只独脚的鸟,一跳一跳地跟在宫城身后,不满地叫着:“哎,你慢点,我伤着呢。”

宫城的步子就慢了些下来,松开她,看她另一手上还拎着靴子,不知道已经破了的靴子她还留着做什么,他真的看不懂她,一点也看不懂。

他郁闷的不是自己失手让她受伤这个事,他郁闷的是自己看不懂她,她就像是一团迷雾,无迹可寻,所以很难对付。

他也并非奶奶和陆景炎以为的那样,一点不懂女人的事,他在这一块并非一片空白,也并非是个木头,大部分女人总是能叫他一眼看透,无论什么心机。可顾倾则是个例外,她满腹心机,还会让人在她那些数不尽的心机中迷失方向。

避过一箭,又来一箭。

出了医院,宫城沉着脸叫来一辆出租车,打开车门让顾倾上去,顾倾远远站着,看着他没有挪动一步:“到底要怎么样你才肯带我回中国?”

宫城冷冷地回她:“我不会带你回中国,你是个祸害。”

顾倾抬抬英气的眉毛:“祸害?我可没害过人。”她想了想,又补充道,“人……不害我,我不害人。”

宫城已经对出租车司机报出唐人街的餐馆地址,顾倾摇头翻个白眼,一瘸一拐地往另外一个方向走,宫城回头看到她已走出一段距离,两眼一闭不想再管她,自己上了车,报出了爱德华酒店的地址。

傍晚高峰,车子开出几十米堵在那儿动弹不得。

顾倾慢慢地走,一瘸一拐地扶着墙走,天开始暗沉下来,街边Dior店的灯光打在路面上,橱窗里摆着华美的衣裙,裙子上的细钻在灯光下像银河闪耀。

她一只手撑在橱窗上,看假人模特脚上那双驼色的靴子,真是好看啊,再看自己手中新买的才第一次穿的天鹅绒靴子,鞋面破了大口子,还染了血污,不由悲从中来。

街边的车河还是堵着没动静,顾倾看了一会儿橱窗里的靴子,慢慢走到十字路口和人群一起等绿灯。绿灯亮起来后,脚受伤的她被人冲冲撞撞,像在漩涡之中飘摇欲坠的浮萍,艰难前行,骑自行车的人飞速地从她身边擦身而过,她没站稳,一屁股摔坐在地上。

顾倾冲着已经骑远的自行车低低骂了两声,手撑着粗砾的地面准备起身,胳膊被人一提,就站了起来,受伤的右脚没站稳,双手顺势攀住提着她的人,半个身子往对方那边靠。

她当然知道来人是宫城。

他果然是个嘴硬心软的人,跟她完全相反,未免有点可爱。

“站稳。”宫城凝着眉头,眉上像压了千斤重,声音也是沉沉的。

顾倾故意再往他靠两步,摇摇晃晃,理直气壮地怼他:“受伤了,站不稳。”

她一双黑白雪亮的眼睛,对上他阴翳深沉的眸子,不躲不避。

宫城看了一眼她手中提着的破靴子,眉头从千斤重变成万斤重。

转身,宫城拎着顾倾进了那家Dior成衣店,指着橱窗假人模特脚上的那双靴子对笑脸迎来的店员说:“请拿一双合适她的鞋码。”

说到这里,他看了一眼顾倾受伤的那只脚,她因为受伤不得不光着的那只脚,天冷,脚丫子被冻得有些微微发红。她知道他在盯着她光着的脚看,把脚往后藏了藏,像只丹顶鹤一样站着,站不稳,更加摇摇晃晃,一跳一跳地挪到成衣店的椅子上坐下。

宫城伸手拿过架子上一双羊毛袜,走过去在她面前蹲下来,给她穿袜子。

突如其来的动作让顾倾愣了愣,她一动不动地看着宫城半跪在她面前,以一种求婚者才有的姿势——大部分男人都不会这么轻易地在女人面前做出屈膝的姿势。他动作轻缓地把她的脚放在他膝上,谨慎又轻慢地给她那只受伤的脚套上暖和柔软的羊毛袜。

旁边几个成衣店的女店员羡慕地看着。

脚丫被宫城那双冰冷的手握住的触感,有种奇妙且说不上来的感受,让人起鸡皮疙瘩。

顾倾突然又看不懂他了,他不是很讨厌她吗?

从店里出来,顾倾提着新鞋子,手中的破靴子也没舍得扔,冷空气来袭,她却觉得心里有些莫名其妙的热乎劲。顾倾深吸一口寒冷的空气,让自己完全冷静下来。

宫城觉得那只破靴子实在碍眼:“丢了吧。”

顾倾斜瞄他一眼,叹了一口气:“你们男人根本不懂心爱的鞋子、包包被毁是多么让人心痛的事,新鞋子让我开心,但被毁坏的鞋子还是会叫我难过,我不是喜新厌旧的人。”

宫城伸手拿过顾倾手中的那只破鞋,丢进了路边的垃圾桶里,拉开已经开过来的出租车车门,把顾倾推进去后,他也坐了进去。

夜幕以无法察觉的速度完全降临,两人坐在车子后座沉默良久,车流缓缓动起来。

许久,宫城说:“我可以带你回中国,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顾倾欢喜得眉飞色舞,简直不敢相信,她瞪圆了双眼,怕自己迟一秒回答,宫城就会收回他所说的话,当即大声应道:“我答应!不管一件事还是一百件事,我都答应!”

宫城看着车子前方:“不需要一百件,只要你答应一件事。”

“什么事?”顾倾像只乖巧的动物,收起她所有躁动的皮毛,变得柔顺可人,扭头眼巴巴地看着宫城,眼里漾着微光。

宫城缓缓说道:“到中国后,不许出现在我面前。”

他说这句话是毫无感情的,顾倾却不在意他的情绪,此刻任何情绪在她面前都无法被察觉,她只在意结果,重重冲击内心的结果。

她,可以去中国了。

内心海浪翻涌,她用力地握住拳头,指甲嵌入肉里,不觉得疼。

“好,我答应你。”

顾倾丝毫没有犹豫,她只是有点恍惚,梦想即将成真的不真实感。

电话铃声响起,费娜打来的,尽管没有按免提,手机听筒的声音在封闭的车子空间里仍显得很突兀很清晰,费娜尖锐的声音在那头传出:“Gretchen!你答应我来赴约,你可千万别给我迟到,今晚的约会要是黄了,我不会放过你!”

声音充斥整个车子,连出租车司机都忍不住从后视镜里看一眼,顾倾把手机贴近耳朵接听,态度很好地跟费娜说话:“我没忘记,半个小时内到。”

不容费娜再唠叨,顾倾挂了电话,扭头跟宫城说:“我不回唐人街,去爱德华酒店。”

这是费娜的主意。

在两个精英男提出他们会支付餐费后,费娜非要预定曼城最好的餐厅之一,那餐厅就在爱德华酒店,米其林两星,以法国菜系闻名,一顿饭可以吃掉顾倾一个月的工资,不过这次她可以不用操心餐费,一会儿得多点几盘鹅肝松露,补一补她受伤的脚和心灵。

听顾倾报出爱德华酒店,宫城用眼尾的余光瞥了她一眼,那点余光仅够察觉她的情绪,很平静、很淡漠,就是她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外表看着春光灿烂,总对人嬉皮笑脸,内里自私狡猾又冷漠,随时随地计算着什么,她就是这样的女人。

他从没后悔过什么,但这一刻,他突然有些后悔答应带她回国,冥冥之中,他总觉得自己会和她有些藕断丝连的交集,恐怕这辈子很难彻底地摆脱她,从在游艇的那一夜,她挣脱他的手跳入海里起,他知道他不可避免。

车子在爱德华酒店门口停下,陆景炎已提前过来守着,之前宫城带顾倾在医院包扎伤口时给他打了电话。宫城和顾倾一起从出租车上下来,陆景炎见着顾倾受伤的脚,忙走过去扶顾倾,压低声音跟顾倾说话:“怎么回事,怎么弄成这样?”

宫城已经往前走,拉开了很远的距离,顾倾瞪了陆景炎一眼,也压低了声音说话,满腔怨气:“我还想问你呢,不是你安排的吗?你怎么安排的,差点闹出人命,如果不是那发神经闯进来的小子演技太好,就是他真的精神有问题。”

陆景炎扶着她,道:“我没安排人啊,那小子是真的有问题,凯特跟我说了,那是她的患者,过度依赖她,才造成了今天的局面……”

“等等……”顾倾打断他,“你没安排?你不是说你要帮我的?”

陆景炎叹口气,有些不好意思:“我只是给你安排了凯特医生的预约,其他的还没想好……”他说到这儿又不要脸地嬉笑起来,“不过目的也算达到了,不是吗?我就说,你和宫城,不需要别人来安排,自有命运替你们安排。”

顾倾白了他一眼,她早该料到的,自己就不应该相信他的话。

宫城在前面有些不耐烦地回头过来对陆景炎说:“她不用你扶,完全可以自己走,伤势并不严重,只是皮外伤。”

“那也要照顾一下。”陆景炎继续扶着,对上宫城不太友善的目光,她又慢慢地把手缩了回去,顾倾自个儿踮脚站好,一眼看到了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费娜。

费娜正在大厅休息区那儿站起来奋力地朝顾倾挥手:“Gretchen!这儿,快过来!”

“跟朋友聚会啊?”

陆景炎顺着声音往那边看,多嘴问了一句。顾倾没有理他,脚步一高一低地向费娜走过去,地板真干净,受伤的那只脚,羊毛袜踮着走,没有沾一丁点灰尘。

费娜穿着那件刚买不久的纪梵希裙子,上面印着大片的花纹图案,搭一件奶白色的小披风,有宽大的衣领,很衬她偏白的肌肤,青春又性感,像枝新鲜的百合。

顾倾走近一些,发现她涂着朱砂红的口红,使她原本偏薄的嘴唇显得很饱满。这样精心打扮的费娜非常美丽,但很大一部分魅力并非来自她的妆容,而是她混血的长相,如果顾倾只是因为高挺的鼻子有点像混血儿,那她一看就是百分之百的混血儿,她有很漂亮的混血底子,连瞳孔都是漂亮的灰绿色。

这般精心准备,看来是势在必得。

顾倾也懂的,她有多费尽心机地想要去中国,费娜就有多费尽心机地想要留在英国,成为真正的英国公民,嫁给英国人,纳税,领该领的保障,生英国小孩。

“什么根不根的,在我父母抛弃我的那一刻,我就种在了英国的土地上。”这是费娜跟顾倾说过的话,不止说过一次。

费娜灿烂美丽的笑容在看到顾倾一颠一跛地朝她走过去时慢慢冻结住,她用眼神询问着,恨不得直接问个十万个为什么,每个为什么都是一样的——为什么你会搞得这么狼狈?

没有漂亮的裙子,身上就是简单的皮裙皮衣,皮衣里是黑色的高领毛衣,靴子只穿了一只,另一只脚上裹着粉色的羊毛袜,显得滑稽,说明宫城在给女人选搭配这件事上眼光并不太好,粉色的袜子……顾倾不喜欢粉色,因为粉色看起来太过软弱无力。

没有化妆,只扎着爽利的高马尾,显得人太过英气,更加的不柔和。而且头发因为扎的时间太长,就算现在放下来也来不及了,顾倾没有那种小说中如瀑布般的柔顺长发,可就算再柔顺的长发,长时间扎个马尾再放下来,也绝对不会好看。

“你怎么搞的?”费娜迎过来扶着顾倾,咬牙切齿地说话,看起来像在说腹语,手悄悄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在顾倾手臂上捏了一下,发泄不满。

像被螃蟹钳了一下,顾倾瞪了费娜一眼:“我这不是绿叶衬红花吗?”

费娜的脸色缓和了下来,示意坐在休息区高级沙发里的两个精英男,看着其中穿灰色西装的男人,说:“我要他,蓝色夹克的给你。”

可是当穿着灰色西装的男人回过头时,顾倾双脚像被钉在原地,如一根冰锥从头顶刺下来,一直穿到脚底,把她冻结在地上,无法挪动一步。

“怎么啦?”费娜拖不动顾倾,扫视她两眼,有些不耐烦,“喂,你别又反悔。”

顾倾怔怔地瞪着那个灰西装男人,眼睛几乎要瞪出来,心脏不受控制地怦怦直跳,响彻整个胸腔,她浑身以一种别人察觉不到的频率抖动着,死死攥着拳头。

男人看着她却像看陌生人,友善地扯开一个笑容朝她和费娜挥手,起身和蓝色夹克男人一起走过来,热情礼貌地打着招呼,像世间任何一个有着美好皮囊且彬彬有礼的男子,总是给人良好的初次印象,没人知道他皮囊下面涌动着黑色的污血。

大厅另一头,准备上楼的宫城和陆景炎走到电梯这儿,在等电梯下行的时间,听到了大厅那头费娜、顾倾和两个精英打扮的男子说笑的声音。

说笑声主要是费娜和两个男子,顾倾几乎没有说话,她背对着他们,看不到任何表情。

之后四人往另外的通道走,去往酒店另一侧的高级餐厅,立在黑金色复古木门边上的侍者给他们拉开门,又关上门,门开的时候,里面有轻缓高级的钢琴乐传出,现场弹奏的那种清爽感,四人像两对佳人,消失在木门后。

叮的一声,电梯到了。

陆景炎刚要走进去,见宫城不动,他扭头回来看他:“想什么呢?”

宫城垂眸思考一秒,抬眸对陆景炎说:“我饿了,去吃饭吧。”

陆景炎笑开来:“好啊,我正好也饿了,走吧,出去吃,附近有家泰国菜还不错。”

宫城看向大厅另一头的黑金色木门。

他只是一个眼神,陆景炎就理解透了,皱了皱眉头:“需要提前预约,现在过去没位置。”

宫城冷淡地看着他:“我知道你有办法弄到位置。”

陆景炎摇摇头,叹了一口气,提步朝前台走过去……

色调主要为黑金色装修的餐厅,夹杂一些恰到好处的红,红色的餐桌布,镀金餐具,一个金色的圆形小舞台,红色钢琴和弹钢琴的男人融为一体,显得极有格调,像老电影和歌剧里才有的场景。

然而,任何声音到了顾倾耳朵里,像穿过一团金属垃圾,折射出让人心烦的音律。

费娜和灰西装男说话时,顾倾始终低着头,再三确认是那个人无疑,化成灰她都记得。她的脸色苍白得像个病人,红酒上来之后,还不容醒酒,她就先给自己倒了一大杯,一口灌下去,引来两位男士和费娜的侧目。

蓝夹克用笑声掩饰他的吃惊,对顾倾说:“你很爱喝红酒吧?但不急这一时,今晚可以慢慢喝,喝个够。”他伸手拍拍旁边的灰西装,“这哥们中大奖了,今晚他付账单。”

费娜娇媚地发出夸张的声音:“真的吗?你太幸运了,中了什么大奖?”

蓝夹克声音里带着几丝羡慕和这辈子都无法企及的无奈:“他啊,上个月继承了他一个叔叔在意大利的遗产,一栋价值两百万英镑的别墅和一英亩的土地,他走了狗屎运。”

费娜目瞪口呆,双眼冒光,嘴角慢慢漾起不动声色的欣喜,似乎是她中了大奖。

灰西装漫不经心地说:“还有许多麻烦的手续,走了税款有三分之一要流进政府和中介的口袋里,留给我的并不是全部。在意大利乡下,不值钱的野地方。”

他故意说得那么漫不经心、满不在乎,但顾倾听得出来,他完全是在炫耀。

“那也很多了!”费娜夸张地附和,双手撑在下巴两侧,一脸崇拜,好像灰西装是什么超级英雄。

“你怎么不说话?”蓝夹克体贴地给顾倾又倒了一杯酒。

顾倾茫然地看着血色的红酒流入高脚杯里,腹部突然一阵强烈反胃,忍不住要吐出来那种,她猛地推开椅子站起来,动作太大,惊得一桌人以及旁边几桌人都诧异地看着她。

“我不舒服。”她丢下一句,一颠一跛地往厕所的方向跑,跑的速度像个没受伤的人。

费娜有些尴尬,有些不好意思地跟灰西装致歉:“对不起,我朋友她以前从没有这么失态过,也许是真的不舒服。”

“你不去看看她?”灰西装问。

费娜抿一口葡萄酒:“我还是不去的好,她最不喜欢被人看到狼狈的一面。”

顾倾把刚喝下去的红酒全都吐了出来,吐完红酒,又吐了今天一整天吃的东西,好像也没吃什么东西,吐出来的都是水和胆汁,之后就是干呕。

装修得像宫殿的女士洗手间里,有女客人关切地看着顾倾,问她是否需要帮助,顾倾摆摆手让女客人离开,她只想一个人安静地吐个干净。

穿着精致的女客人说:“我怀第一个孩子的时候,也是这样吐,什么都吃不下。”

顾倾双手撑着洗手台,吐得眼睛都红了,扭头看她,声音也变得沙哑:“我不是怀孕,我是恶心。”

恶心极了。

她殷红的眼底满是阴翳,看得那位女客人怔了怔,灰溜溜地走了。

洗手间里只剩下顾倾,她扶着洗手台滑坐在铺了一层高级毯子的地上,空气里散发着刚才那个女人身上名贵的香水气味,以及某种似乎也很昂贵的空气清新剂气味,好像武侠小说里的软筋散,让人内力尽失,瘫软无力。

许久,顾倾攀着洗手池重新站起来,把水龙头开关打到冷水出口,用冰冷的冷水洗了几把脸,手掌啪啪地在脸上拍了几下,拍出一点红色,整理干净自己,像什么都没发生,她就是有这个本事。

女洗手间和男洗手间连接的通道,有一面金光闪闪的棱格镜子,灰西装半靠在那面镜子上,顾倾刚踏出去就与他打了个照面,那些她收拾起来的乱七八糟又涌出来,她费劲地压抑着,麻木地看着灰西装。

灰西装朝顾倾露出个笑容,那笑容让她再次感到反胃,他说:“你还好吗?进去那么久,我刚想叫费娜过来看看情况。”

顾倾没有接话,笔直地走过他身边,像被裁纸刀裁出来的直线般冷硬,尽管她脚受伤,也走得就像行军打仗的人。

灰西装在后面说:“我们是不是以前见过?”

顾倾攥住拳头,脚步没停,灰西装突然大步跨上来,一把拽住她的胳膊,或许是她没站稳,或许是他太用力,她整个人重重地撞到那面棱格镜子上。

灰西装靠近她,表情变得扭曲,笑容邪恶:“是你,没错,就是你,哈哈哈,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以这种方式和你重逢,真是没想到。”

他咬牙切齿:“你是不是也没想到我会再出现在你面前?要看那道伤疤吗?那道该死的差点要了我的命的伤疤,该死的,你真该看看,我为此摘掉了一个肾脏!”

顾倾一动不动地盯着他,如果可以,她想即刻就摘掉他剩下的那一颗肾脏,五指像梅超风修炼的九阴白骨爪,长长的指甲把他每个器官都摘下来。

当然,他的眼睛是必须要挖的。

灰西装拽着顾倾的胳膊不松开,听他继续咬牙切齿:“我会想办法让你尝尝那种滋味,你必须尝尝我受的痛苦,不能就这么算了,你这种女人,无论多少岁,都是条毒蛇,遇见一次就不应该放过,不能让你有喘气的机会。”

“松手……”顾倾也咬牙切齿地瞪着他,她一双眼睛能喷出火来。

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她用力推开他,也把他推得重重地撞在镜子上,他显然被她激怒了,伸手过来掐住了她的脖子。

女人在力气上天生难敌男人,就算顾倾觉得自己拥有不输男人的力气,上过几节拳击课,但在一个愤怒且恨她的男人面前,她也没有反抗的余地。那双大手紧紧扼住她的喉咙,像扎塑料袋一样紧,她呼吸困难,发不出声音,甚至意识也变得模糊,只有眼前那张让她倒胃口的狰狞的脸。

一道影子横过来,一拳重重地砸在那张脸上,很神奇地,顾倾能看到每个瞬间,看到拳头是如何砸到灰西装脸上的,他的脸被砸得凹下去一块。

灰西装在她眼前倒下了。

这个力气可以置顾倾于死地的男人,被另一个男人一拳挥倒,不省人事。

顾倾沿着棱格镜子缓缓滑坐在地上,用力呼吸着,像被人捏扁的气球给自己充气,怔怔地看着宫城那张脸靠近。他在她面前蹲下来,一脸严肃地询问她:“你怎么样?”

他那张英俊的脸,如梦似幻的不真实。

一些脚步声靠近,餐厅侍者和几位客人靠过来,围在通道口看情况,宫城把顾倾扶起来,把她搭在他肩上,脸色沉重地让侍者报警。

他好像比任何人都生气。

“求你,不要送我去警察局。”

顾倾挂在他肩膀上,声音喑哑得像在油锅里炸过,她自己都听不出来是自己的。

警车把灰西装带走了,口供当场就录好了,宫城和餐厅里的侍者都是目击证人,亲眼见到了灰西装双手掐住顾倾脖子的画面。

女侍者跟警方描述:“真恐怖,他看起来像要吃了她,再晚几秒,那姑娘就像只兔子一样被他掐死了,还好那位勇敢的先生及时出手。”

费娜捂着脸目送驶远的警车,几乎要哭出来:“怎么会这么巧,怎么会是他……”

陆景炎问她:“七年前发生了什么事?”

费娜心中一股闷气,她精心准备的约会,她以为自己中了大奖,将要飞上枝头高人一等,可生活跟她开了个好大的玩笑,好死不死地,竟然就是这么巧,顾倾当年失手差点杀了的男人,就是灰西装。

她没好气地看着站在不远处的顾倾,顾倾正裹在宫城的外套里,她指着顾倾说:“你怎么不去问她,她是当事人,当年到底发生什么事,她最清楚了。”

陆景炎眉头一皱一抬:“你们到底是不是朋友?”

费娜裹紧自己的小披风,冷笑起来:“哈,朋友?她这个人没有朋友。”她说到这儿看着陆景炎,再看看跟顾倾站在一起的宫城说,“你还是提醒你那个朋友,离她远点吧,她比你们想象的要复杂得多,不要被她耍得团团转。”

一阵冷风拂过来,陆景炎看向宫城和顾倾,也紧了紧自己的风衣外套。

时间在顾倾白皙修长的脖子上染上几道青紫色的掐痕,看起来触目惊心,她一脸淡定,褪去了身上的外套递还给宫城,木然地说:“谢谢。”

她没有看他的眼睛。

宫城什么都没问,也什么都没说,让酒店侍者招来一辆出租车。

顾倾上车,始终没有看他,她的心和夜色一样冷。

“她没事吧?”陆景炎走到宫城身边问。

“我不知道。”宫城回答,这是发自内心的话,他真的不知道,她到底有事没事。

他今天第一次看到她的内核,冷的、硬的,没有谁能真正靠近。

此刻,他止不住地想她脖子上的掐痕。

“帮我调查一下那个男人。”他对陆景炎说。

陆景炎提醒他:“你还有两天就回国了。”

“我知道。”宫城拎着外套往酒店里走。

围观的客人和路人都散得差不多了,今夜,他们的生活中插入一个与他们毫不相干的插曲,但可以作为谈资在平淡的生活里添油加醋地跟别人讲述,也不失为一个乐趣。

陆景炎跟在宫城身后问他:“你去看了凯特,她怎么说?”

宫城如远山淡影般的语气传来:“只能自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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