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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刻在身上,永不磨灭的图案

1

近来,清榕四处的报纸和新闻都在报道陆氏电子新产品无法如期生产的消息,为陆氏提供芯片的厂商,宁可冒着巨额赔偿的损失,也不再为陆氏提供芯片,所有产品流水线停止,陆氏的股票一路下跌,整版整版的财经新闻铺天盖地都是这则消息。

陆氏的负责人表示,传言过于严重,事实上陆氏还可以找到更好的芯片提供商,请大家不要听信谣言……

秦漫月在食堂吃着咖喱鸡饭,抬头就是陆氏的新闻,她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连口中的食物都如同嚼蜡,她放下筷子,拎着没吃完的饭盒,走回宿舍。

在半路上,看到婉珍和Rain在说话,Rain拉住婉珍,婉珍拼命挣脱,又咬又踢,周围的人纷纷围观。

秦漫月过去拉婉珍:“这里是学校,你们拉拉扯扯的,被人家拍下来多难看?”

“你来得正好,上次你为什么让这个陈世美送我回家啊,姐妹是你这么当的吗?”婉珍一跺脚,转过来怪秦漫月。

“天地良心,你那天喝得不省人事,我总不能把你带回宿舍吧,而且我不会开车,正好他有车我就让他送了。”秦漫月以为婉珍知道Rain回来找她会很高兴,没想到居然火这么大,所以女孩子是最好哄也是最难哄的生物。

远处,夏逸峰穿着奶白色的衬衫,踩着一辆山地车飙过来,边踩边喊:“小珍,小珍。”

婉珍一改刚才的臭脸,马上跑过去,跳上他的车说:“我们走。”

Rain一个箭步冲过去,拉住婉珍的手,俊脸有了醋意:“你要和这个小白脸走?”

婉珍把他的手甩开,抱着夏逸峰的腰:“他不是小白脸,他是我的男朋友。”

夏逸峰载着婉珍走了,留下Rain尴尬地站在原地,气得脸都黑了。

旁边的同学目睹了一场好戏,都在窃窃私语,秦漫月知道婉珍把夏逸峰找来是为了气Rain。

你不能指望女孩子的心胸有多宽广,那完全是男人的活儿。

“她在气你,别气馁!”秦漫月安慰他。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我不会放弃的。”他自我安慰。

“加油!”秦漫月只能这样鼓励他。

Rain看看秦漫月:“秦小姐,我能不能请你吃个饭?别误会,我只是想了解婉珍这么多年过得怎么样。”

秦漫月笑了笑:“我怎么会误会,有人请吃饭,我高兴还来不及。”

2

高档的法国餐厅,木质大理石墙壁,红色的地毯,餐厅中央的台上摆放着一架白色钢琴,美丽的少女垂着发髻弹奏。

水晶幕帘把一个一个餐桌隔成独立的小包厢,再加上白色的桌布、浪漫的红色蜡烛,气氛更添了几分优雅。

餐厅里的服务生都是外国面孔,很明显这是一家价格不菲、档次很高的西餐厅。

秦漫月随意翻了翻菜单,托腮看着Rain,法国餐厅一般只给男士的菜单印上价格,她在等Rain点餐。

虽然她已经好久没来这样的餐厅,但是礼仪没有忘记。

Rain用娴熟的法语对侍者说:“鞑靼牛排,橙汁可丽饼,花椒鹅肝,奶油蘑菇汤……”

“说吧,请我吃这顿饭要问什么?”秦漫月开门见山。

“婉珍还在恨我。”Rain忧伤地说。

“你要给她时间。”秦漫月抿一口柠檬水,“你让我们徐大小姐难过了这么久,她不恨你才怪呢。”

秦漫月一边说着话,一边把玩着面前的刀叉。

她以前有个习惯,学习电视上一个主角的绝技,徒手把刀叉拍到水杯里,今天她突然想起来,用力一拍,刀叉没拍到水杯里,直接拍到了走过来的一个人的身上。

“谁呀?知不知道高档餐厅的礼仪啊?”秦漫月还没抬头就知道是江蓉蓉了,江蓉蓉看了秦漫月一眼,“哎呀,这不是漫月嘛。”

江蓉蓉身边站着的是陆均璨,此刻江蓉蓉正亲昵地挽着陆均璨,得意地看着秦漫月。

秦漫月站起来,看着江蓉蓉身旁的陆均璨,他往日俊秀的脸上少了一些光彩,可见最近有事困扰着他,上次她拒绝他之后,他有一段时间没有来找她。

陆均璨看到秦漫月,微微一笑说:“我和蓉蓉来见个客户。”

见客户还要带女伴?不过好像和她没什么关系,也没必要戳穿。

秦漫月用流利的法语对服务生说:“帮我换个餐具。”

她摆出毫不在意的样子,这样的场面她见怪不怪。争宠吗?那明显不是她的作风。

江蓉蓉刚才蓄势待发准备一决高下的气焰灭了一半,在看到秦漫月如此冷淡之后,突然失去了争锋的动力。

这就好比秦漫月大一野炊时遇到的简宁,无端地把别人当成假想敌,当初是青春年少,比成绩,比家业,比受欢迎程度,现在不过换了一样,比所爱的人。

无论如何,两军对垒,张牙舞爪、虚张声势的一方,总是让人从心里觉得可笑。

秦漫月对江蓉蓉说:“刚才真抱歉。你们继续入座吧,我就不打扰你们用餐的雅兴了。”她坐回来,没有再看陆均璨一眼。

“男朋友?”陆均璨和江蓉蓉刚走,Rain发问。

“在你的资料里,他是吗?”秦漫月反问。

“如果是,你应该愤怒,你的男朋友当着你的面劈腿。如果不是,他看你的眼神,也不是简单的朋友之情。”

“分析得很好,可以开班授课。”秦漫月不正面回答。

她怎么会发怒呢?这么多年,她练就的最厉害的就是喜怒不形于色,处变不惊。哪怕眼前这个男人一直把爱她挂在嘴边,她也不会因为他携了别的女伴而生气。

牛排到了,秦漫月从容地切着牛排,刀法熟练。

一切法式用餐的技术她都不生疏,原来有些东西是根深蒂固的,它已经成了你生命的一部分,无法摘除。

她朝陆均璨他们座位的方向看去,靠磨砂玻璃的一方四人座位,很快,一个伟岸的男人和另一个女伴一起入座。

是谭展飞和白萧。

他们坐在陆均璨的对面,谭展飞的目光却往秦漫月这里看来,眼睛眯成一条缝,层叠的水晶珠帘都不能掩盖他鹰一般锐利的眼眸。

原来陆均璨约了谭展飞,他们有什么需要谈的?还各自携了女伴,以为参加联谊?她脑袋里突然出现了财经新闻上的报道。

她问Rain:“陆氏电子芯片的事,是不是谭展飞搞的鬼?”

“这……不是我的工作范围。”Rain试图推托。

“OK(好)。”秦漫月放下刀子,“那你别指望我帮你在婉珍面前说话。”

“有必要说得这么严重吗?”

秦漫月点头:“女人和兄弟,你选一个。我从来不强迫人。”

他有些无奈地说:“你这是变相强迫。”

“OK,see you(好,下次见)。”秦漫月站起身,假意要走。

“OK,yo u a r e t h e wi n n e r(好吧,你赢了)。如你所想。”Rain无奈地说。

她坐下来,慢慢地吃着没吃完的牛排,心里暗自揣度:谭展飞开始行动了吗?开始对付她身边的人了吗?一个手笔,就让陆氏陷入了危机,真的要这样折磨她,他的人生才有意思吗?

3

秦漫月不再注意他们的方向,换了个座位,背对着他们。

一顿高档的美食,秦漫月吃得津津有味,Rain问了一些婉珍的情况,她简单作答。

不知道为什么,她想帮助Rain和婉珍重修旧好,她看得出来这么多年婉珍一直放不下这个人和这段爱情。

吃完饭秦漫月走到餐厅外,陆均璨却等在那里,她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谈完的,四周已经没有了谭展飞的影子。

“你先走吧。”秦漫月对Rain说道。

“我劝你不要和他聊太久,我怕有人会吃醋。”Rain竟然有心情和她开玩笑。

“你够了。”如果不是看在婉珍的面子上,她真想打人。

Rain这才走掉。

陆均璨走到秦漫月的面前,温柔如水地解释:“你刚才没有生气吧?我是在中途遇到蓉蓉的。”

“我有什么好生气的。”秦漫月耸肩,她也没有生气的必要。

陆均璨的手抚上她的脸:“你最近气色不好,是不是暑期兼职太累了?”

陆均璨每次温柔地和秦漫月说话,秦漫月的心里都会有一小片柔软,仿佛所有的盔甲都失去了防备的作用,他太像小七,说话的口气、眼眸的温度,让她无从抵抗。

“江蓉蓉呢?”她后退了几步,故意和他保持距离。

“我让她先走了。”

“她会愿意?”

“有你在,根本没她什么事。”

“你真残忍,把人家的感情玩弄于股掌。”

“只要你点头,我马上和她断绝关系。”他目光认真。

“千万别,你们两家可是世交,我可不希望因为我你和他们闹僵。”和江蓉蓉闹翻,说不定江陆两家的情谊会受到折损,这是秦漫月一早就能估算到的。

“你总是这样,一点儿不在乎我。”他抱怨。

“天地良心,我是为你好。”秦漫月伸出手指假装发誓。

“我送你回去。”

秦漫月的心里,竟然有一丝罪恶感,陆均璨对她如此关爱,着实让她受之有愧。

她恨她自己明明无法给他他要的情感,又无法说出狠心的话让陆均璨离开。

陆均璨可以让她重温旧梦,她就不愿意离他而去了。

她贪恋这张和小七相似的面孔,虽然这对他不公平,可是秦漫月还是自私地这么做。

秦漫月看到黑色林肯从她身边缓缓开过,半开着的车窗,映出谭展飞和白萧闪烁的眼睛,谭展飞的目光斜斜地朝她的方向看。

秦漫月问陆均璨:“你找他干吗?”

“希望他高抬贵手啊,不知道我们陆氏哪里得罪了他,居然让芯片供应商停止给我们提供芯片。”陆均璨一脸无奈,“刚才和他谈,他说如果某个人愿意求他,他可能会改变主意。我都不知道他指的贵人是谁,问他他也不说。”

秦漫月的心里“咯噔”一下,陆均璨看她沉着的脸说:“好了,这些都和你没关系,我送你回去吧。”

秦漫月知道谭展飞所指的人是自己,他要自己去求他,秦漫月对陆均璨说:“你自己回去吧,我想起来要去步行街见个同学。”

秦漫月拦了一辆出租车对司机说道:“跟着前面那辆黑色林肯。”

而那辆林肯似乎故意在等他们,开得极其缓慢。

4

车子开到了清榕的一个还未开放的海边才缓缓地停了下来。

那里不知何时盖了一栋白色别墅,在一片蔚蓝色的大海中,显得孤寂而安宁。

谭展飞从车上走下来,墨绿色的西服似乎和天地融为一色,他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冷静的脸上挂着等待的表情,阴沉而不乏俊逸的脸,平添了几分从容。

他早就料到秦漫月会尾随而来,他在等她自投罗网。

“小姐,你确定要在这里下车?这可是私人海域。”司机不确定地问了一声。

“对,就在这里。”秦漫月付了车费,深吸一口气,拉开车门。

秦漫月下车的时候,海风刮起了她波西米亚风的蓝色裙摆和散落在肩膀上的微卷黑发,她就像一名孤勇的女战士。

她睁着一双玲珑的大眼看着远处的谭展飞。

有一刻她胆怯了,她是想来找谭展飞谈判的,可是当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的时候,她对他的恐惧又侵袭而来。

海边曾经是她最爱的地方,谭展飞和她在一起的第一个纪念日,来的就是海边。那天涨潮了,潮水几乎要把她的身体淹没,谭展飞小心地拖着她,张开双臂将她紧紧抱住,似抱着一个珍贵的娃娃。

曾经的爱人,如今的仇人,她的内心有种情绪暗涌。

秦漫月慢慢走近他,海风吹着她的脸庞,让她的眼睛不自觉地微微眯起来。

谭展飞喜欢她把眼睛眯起来的样子,像一只可爱的猫咪,让人忍不住想亲近。

“你是为了陆氏来的?进来和我谈。”谭展飞头也不回地进了那栋白色别墅。

秦漫月站在原地片刻,猛然清醒,她是为了陆氏来的,为了无辜被连累的人来的,她不能让陆氏因为她而损失惨重,信誉尽毁。

她深呼吸,跟在谭展飞身后走进那栋白色的房子。

里面的一切让她有片刻的惊诧,所有的摆设都是按照安海那套60平方米的小屋子建造的,几乎一模一样,白色书架,黑色沙发,白色大理石地板,她曾经最爱的黑白小猪框架,也原封不动地摆在客厅的架子上。

最醒目的是客厅窗户下的黑色钢琴,是她最喜欢的德国牌子Steinway & Sons。

谭展飞曾经特意为她定制一台,那时月季花开满整个窗台,他们坐在一起弹琴,他温柔地低下头来吻她,温柔细碎缠绵的吻,整个时光仿佛都是甜蜜的。

秦漫月甩甩头,想抛去那些记忆。

“你应该很熟悉,随便坐。”谭展飞像招呼熟人一样招呼她,随手把西装脱下来放在一旁。他自己却走到客厅的吧台,从柜子里拿出一包咖啡豆,开始煮咖啡。

秦漫月呆呆地站在中央,眼前的一切都让她失了神。

她和谭展飞真正的开始就是在安海的那套房子里,她所有的幸福都是从那里开始的,她喜欢在客厅穿着最爱的舞鞋旋转,阳光浓烈地照进来,任她挥洒寂寞的青春,那时候谭展飞总是站在客厅的吧台上煮咖啡。

她跳累了就跑过来抱着他的腰,把头放在他的肩膀上,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问他:“展飞,你爱不爱我?爱不爱我?快说。”

青春期的她,就像一个吃不到糖的小孩,即使给了一颗也不满足,她想要永远的甜蜜和百分百的爱。

肆无忌惮的年龄一去不复返。如今她不会再跳舞,她连站在这里都觉得冰冷,三年前遇到的那个眉目温婉的男子已经变成了杀父的恶魔,就连目光都阴沉恐怖。

5

“你要我怎么做,才会不找陆氏的麻烦?”秦漫月开门见山。咖啡还在煮着,谭展飞拿出方糖用刀狠狠地按碎,并没有回答她。

他的头低下来,深潭般的眼眸露出浅淡的光,秦漫月看不到他的脸,只听到他的声音:“有些习惯明知道不好,还是会去做,明明就有磨好的糖,偏偏喜欢自己碾。”他答非所问。

这分明是秦漫月曾经耍小性子逼他做的事。他沿袭到了如今。

“你不想和我谈,那算了。”秦漫月走到门口,准备开门。

“看来你对陆均璨的爱一点儿都不深。”谭展飞的声音从后面飘来。

“我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你没有必要对他下手。”秦漫月停下来,转身,看向谭展飞。

他脱了西装,里面是一件白色衬衫,站在微微的灯光下,拉出颀长的身影,完美的身材搭配一米八三的身高。他轻轻地冲她挑眉,成熟魅惑的一张脸,平添了几分阴霾。

他以前不喜欢穿白色的衬衫,觉得不衬他,但是秦漫月说他穿好看,所以他后来满柜子都是白衬衫搭黑色西装。

谭展飞端着刚煮好的咖啡走到秦漫月面前:“一块方糖,不加奶,我的记忆还不错吧。”他递给她。

“我不是来和你喝咖啡的。”秦漫月一挥手,谭展飞手上的咖啡洒落一地,瓷白的杯子碎裂成好几片,孤零零地在地上打了几个转。

“你现在真暴躁。”谭展飞不生气,低沉的声音响起,手指触碰她的脸颊,“要我改变主意,很简单,陪我一晚。”

“休想!”秦漫月的手扬起来,情绪激动,觉得谭展飞在侮辱她。

谭展飞把秦漫月的手腕扼住,言语轻佻地俯身说:“我们又不是没在一起过,你现在为谁守身如玉,陆均璨?”

“是又怎么样?”秦漫月应他,像是和他怄气。

谭展飞眼眸掠过一丝怒火,他把秦漫月的头狠狠按压在门后,秦漫月头微微晕眩,谭展飞整个人压在秦漫月的身上,侵略的吻落了下来,激烈的,疯狂的,不带一丝爱惜。

阔别两年,她还是有如此甜腻的气息。他的小公主退去了可爱和娇羞,散发出一种小女人的柔媚和不屈服的倔强。

依旧那么让他沉迷。

秦漫月睁大眼睛,看着谭展飞放大的脸孔以及快要触碰到她的长睫毛,他闭着眼睛,半边脸在阴影里,诡异又沉醉。

秦漫月知道谭展飞发起疯来,力气大得惊人,所有挣扎无效,索性狠狠咬他舌尖,他吃痛地蹙眉,松开她。浓烈的血腥味在秦漫月的嘴里扩散。

他兀自笑了笑,笑容淡薄:“你已经厌恶我了,我差点儿忘了,我是你的杀父仇人,可是你现在要为了一个男人来求我。真有趣。”

“谭展飞,你有什么阴谋冲着我来,别对我周围的朋友下手。”秦漫月喊。她的冷静镇定在谭展飞面前通通不起作用。

“是朋友,还是男朋友?”他拉一拉领带,看她。眼中火焰未退。

“与你无关。”她学乖了,不要正面激怒他,否则受伤的是自己。

“怎么说我也是你第一个男朋友啊……”

“你闭嘴!”秦漫月随手抓起一个花盆丢过去,狠狠地砸在谭展飞的额头上,鲜血冒出来,秦漫月一下子慌了,手足无措地看着谭展飞。

谭展飞也不去理会额头上的伤,声音骤然冰冷:“你怕什么?过去的事你想起来就难堪了吗?你忘了当初可是你先招惹我的?现在摆出一副冰清玉洁的面孔,傍上一个富家公子就想重新来过?你可真天真。”谭展飞字字铿锵,额头上的血滴到地面,形成一幅可怕的图画。

“你为什么要回来?你为什么不能让我安安心心地生活?”秦漫月全身发抖,她的情绪快要崩溃了,情况根本不是谭展飞所讲的那样,她从来没想过她和陆均璨能有将来。

“我不想你好过,我不想你安心,这个答案你满意了吗?”谭展飞抓过秦漫月的手按在自己的额头上,“我身上每一道看得见的看不见的伤痕都是你给我的,任何人捅我,我都有能力保护自己,只有你伤害我的痕迹是永远不能消除的。它在这里,我想忘都忘不掉。”谭展飞狠狠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恶狠狠地对秦漫月吼。

秦漫月咬住嘴唇,眼泪大滴大滴地掉,她曾经为了小七拿花瓶砸谭展飞的头,那天谭展飞扯着小七的衣服让他滚,小七不走,谭展飞就要打他,秦漫月拿起屋里的花瓶砸在谭展飞的头上,一头的血让他瞬间昏迷,她拉着小七逃离。

秦漫月的记忆似清晰的画片,同样的一幕一点点导入脑海,她哭着说:“可是你明明答应还我自由……”

“我反悔了,你不能指望一个恶魔遵守承诺。”他冷笑。

秦漫月的心塌陷了,她就知道,谭展飞不会这么轻易放过她。

她一把推开谭展飞,狠狠地拉开门跑了出去,谭展飞在身后喊:“我给你一个星期的时间,好好考虑。”谭展飞的声音似鬼魅般飘浮,还带着点点尾音。

倚在白门上的谭展飞,用手按了按额头冒出的血,看着秦漫月踉跄离去的身影,刚才紧绷的情绪突然松懈下来,他缓缓闭上了眼睛,俊脸浮出了难以言喻的痛苦。

6

秦漫月仓皇地走在荒凉的路上,发丝凌乱,裙裾散乱。

铺天盖地的记忆充斥而来,马路上车来车往,她蹲在路边蜷成一团,隐隐看到手臂上还留下淡淡的印记,像是什么突然在十八岁的夏天开启。

十八岁的秦漫月,是一个非常不听话的女孩,不知道什么是爱,疯狂地黏着一个大自己十岁的男人,她在胳膊上刺出一个“飞”字形的老鹰,以此证明她第一场与众不同却又盛大的爱情。

十八岁的夏天,她第一次见到谭展飞,是在她爸爸的生日会上,他意气风发,英俊儒雅,站在游泳池边和宾客敬酒攀谈,待大家都进入大厅的时候,只有秦漫月一个人沿着游泳池边走,一步一步,闭着眼睛,提着一条雪白的真丝长裙,裙子上缀着星星点点的雪花,还有闪闪的奥地利水钻。

她笑着对远处的谭展飞说:“我不会游泳。”然后朝游泳池里纵身一跳。

谭展飞不假思索地跳下泳池救她。

当他抱着她的时候,秦漫月突然睁开眼睛搂住他的腰,欢快地冲着暗处的人喊:“我赢啦,我赢啦。”

暗处蹿出一群女孩子,笑着看着他们。

原来这是秦漫月和朋友打的一个赌,赌谭展飞相信秦漫月不会游泳。

秦漫月从十岁就开始学习游泳,拿过三项国家比赛金牌,几乎是全城皆知的事。

她原本以为谭展飞会生气,没想到上岸之后,他只是拿毛巾给她擦头发,没有任何生气的样子。

秦漫月的发丝混着水贴在脸上,眼睛发亮地盯着谭展飞。

秦漫月发现眼前这个男人原来生得这么好看,棱角分明,眼眸锐利却似深潭,看她的目光没有半点儿巴结和奉承,只是一种淡淡的平静,已经湿透的衣服贴着肌肤,勾勒出完美的身形,旁边的朋友羡慕不已。

进客厅之前,秦漫月转过来,看向远处的谭展飞,问:“你叫什么?”

“谭展飞。”他抿嘴,依然是没有表情的,冷酷到不行。

“我叫秦漫月。”她挥手,“今天谢谢你。”

留在秦漫月记忆里的初识,就是他似深潭却淡淡的眼眸,看不出情感和温度,薄薄的嘴唇,俊逸的脸庞,冷酷而迷人。

后来她才知道,谭展飞曾经是父亲公司的开发部经理,后来创办了自己的公司。他和父亲常有业务上的往来,是城中冉冉升起的企业新秀。

她胳膊上的刺青后来去洗了多次,终于只留下淡淡的痕迹,可是将年华倒带,那个唇边总是蔓延一抹淡淡笑容的男人,却永远不会消失在她的生命中。

前所未有的纠缠纷杂,无人能抵抗的爱情废墟,你找不到生命的尽头和终点,只能悲伤而行。

7

是陆均璨把秦漫月从半路上接回来的,他扶着她的肩,看她陷入记忆的痛苦中不能自拔,陆均璨抱起她,轻轻地在她耳边说:“好了,别想了,我送你回去。”

陆均璨开着车,秦漫月乖巧地靠在他的手臂上,像是找到了托付,陆均璨没有问她任何事,他不多言,好奇心不重,只是默默地陪伴在她身边。

陆均璨带她去学校旁边的火锅店吃小火锅,送的一碟辣子鸡是秦漫月的最爱。

她一口一口地塞到嘴里,陆均璨在旁边给她倒水。

“慢点儿慢点儿。”他温柔地揉揉她的头说,“刚刚没吃饱吧?”

秦漫月咧着嘴傻傻地笑了一下,笑容是苦涩的:“你怎么来了?”

“心有灵犀呀。”陆均璨开玩笑,但是他眼中闪过的忧郁出卖了他。

他知道了吧?知道了她和谭展飞的关系。可是他什么都没有问。

他体贴地帮她把煮红的虾捞起来,白净修长的手指认真地剥壳,蘸好酱料送到秦漫月嘴边,“张嘴,少奶奶。”

秦漫月咬着虾仁,低下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如今的秦漫月,何德何能拥有一个这么爱自己的人,体贴,英俊,温柔,多金。

可是陆均璨却因为她,要遭受谭展飞的报复。

“漫月,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心事?你可以和我说。”陆均璨问她。

“我……”

“均璨。”秦漫月还没开口,就被一个声音打断了。

原来江蓉蓉带着一堆同学也来吃火锅。

“蓉蓉啊,你心胸也太宽广了吧,这女人一不漂亮,二没身材,凭什么和你争?”

“就是啊,整天就知道扮楚楚可怜的公主样,给谁看啊……”

……

旁边同学的声音,此起彼伏地响起,只听见江蓉蓉大方得体地回应:“他们只是好朋友啦,你们别乱说了。”

谁听了都觉得江蓉蓉的心胸和浩瀚的江河一样宽广,秦漫月现在压根没心情看她们演戏,只想站起来走人。

陆均璨却拉住她,目光锐利地在说话的几个女生之间扫了一眼,无视和他打招呼的江蓉蓉,一字一句地说:“我想你们误会了,我和江蓉蓉才是朋友,我喜欢的人是秦漫月。希望你们搞清楚情况再卖弄你们的长舌头。”

陆均璨声音一出,所有人都安静了,江蓉蓉面子上尤其挂不住。

这么多年陆均璨看在两家的面子上,从来不会在公开场合拂江蓉蓉的面子,今天却为了秦漫月做了这件事。

秦漫月有些震惊地看着陆均璨,他这话一出,江蓉蓉肯定会崩溃,她刚想说点儿什么的时候,就被陆均璨拉走了。

风吹过她的眉心,陆均璨的手像小七一样温暖,有些人,真的在你心里某个地方,瞬间能温暖整个胸腔,就好像陆均璨刚才的行径。

她对他的愧疚,更加重了几分。

8

秦漫月在忐忑不安中度过了一周,她几乎夜夜失眠,梦中都能出现谭展飞的脸,她每天都在挣扎和煎熬。

那一周她几乎天天都在网上刷新闻,陆氏的电子产品由于没有芯片供应商,暂时停止生产,一周后,陆氏影视基地的项目突然传出股东撤资的事情,这对陆氏来说几乎是双重打击,一时间陆氏的新闻铺天盖地,风云骤变。

连婉珍都很紧张地和秦漫月说:“不知道陆氏得罪了谁,先是数码产品出了问题,现在影视基地股东又撤资,真是倒霉。”

只有秦漫月知道,这都是谭展飞在背后搞的鬼。

“陆氏最近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陆伯伯最近四处找人注资,小陆同学也忙得焦头烂额。”

秦漫月听着婉珍和她说的话,心情沉重,连看书都心不在焉。

从图书馆出来的时候,Rain的车停在图书馆门口。

“Hi,两位美女。”Rain热情地和她们打招呼,目光一刻也离不开婉珍。

“真烦人,让他别来非要来。”婉珍嘴上这么说,可是看得出脸上却美滋滋的。

婉珍对他的态度有所好转,已经没有了之前的敌意,看来这段时间Rain做了不少功课。

“你们走吧,我就不当电灯泡了。”秦漫月很识趣。

Rain带着婉珍消失在她面前,她刚刚还挂着的笑脸,在他们走后立刻沉了下来。

包里的电话突然响起,她拿起来一看,是一组陌生号码,她接起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响在耳边:“想好了就来海边的白房子找我。”

不给她回答的机会就挂了,这就是谭展飞,无论过多久都不能改变他的冷漠和霸道,秦漫月走到门口,拦了一辆出租车。

晚上的空气中有一股说不出的寒冷,她下意识地抱紧了自己的身体。

她不知道她将要面对的是什么,只知道自己这一趟势在必行。

海边只有海浪拍打沙滩的声音层层叠叠地环绕,白色的别墅前挂着一盏小橘灯,像是幽冥的指路灯。

海边的防御装置已经被解除,她一路畅通无阻,在别墅门口站了很久才鼓起勇气推门而入。

门是虚掩的,屋里并没有开灯,她陷入了一片黑暗中。

——哗,沙发前的茶几顶部亮起一排琉璃灯,谭展飞坐在沙发上,拿着一部Zippo(之宝)的打火机,点起一簇火苗。

忽明忽暗间,谭展飞的脸邪气冷漠。

“过来,坐。”谭展飞指指沙发,秦漫月看到那个沙发,他离开那晚的记忆又涌了上来。她攥紧拳头走过去,视死如归地说:“是不是我陪你一晚,你就放过陆氏?”

谭展飞的脸靠过来,秦漫月下意识地后退,缩到了沙发的角落,她闭上眼,感觉谭展飞的气息喷到她的脸上。

“把桌子上的酒都喝了。”他在她耳边低喃。

秦漫月睁开眼,谭展飞已经点了一支烟,似乎在等她表现。

谭展飞把自己藏在烟雾之中,目光像是回忆往事。

秦漫月看到茶几上的一排酒,记忆一下子回溯到十八岁——那天她从妈妈的医院回来,在酒吧喝得酩酊大醉,谭展飞送她回家,她不肯,谭展飞只好把她带回自己家,她把谭展飞一柜子的酒排列在茶几上,一瓶一瓶喝进嘴里,醉眼蒙眬间,她哭,她闹,宣泄自己的情绪,谭展飞只是静静地抱着她,温柔地抚摸她的发丝。

秦漫月吻了谭展飞,那是她的初吻,唇齿间的酒气让她想好好放纵自己。

而她和谭展飞的关系,从那个夜晚开始变得明朗起来。所有人都觉得不可思议,连她自己也觉得这是一个新奇的开端。

最初,谭展飞要和她撇清关系,他说他们年龄差距太大,他们不可能。她看着他冷淡的眼睛,一扁嘴,开始歇斯底里地哭起来。

“你不要我,我就去告诉我爸爸,说你非礼我!”那年她最擅长的就是无理取闹。

谭展飞蹲下来,擦了擦她的眼泪,无可奈何地说:“你怎么把话反过来说?”

她愣了一下,想笑,又蓄着泪,急急地搂住他,蛮不讲理地回答:“我不许你不要我,不许!”她把脑袋蹭在他的脖间,那么温暖的怀抱,这么多年,终于有一个让她觉得温暖的地方,她不想离开。

“我怎么舍得不要你?”谭展飞抱紧秦漫月,有些叹息地说。从那一天开始,他似乎坚定了要和这个小自己十岁的女孩走完这一生的信念,他要等她长大,他要给她全世界最美好的一切。

可惜后来,她没有给他这个机会,还说了许多伤他心的话。

那些后来,使他们走到了现在。

同样的夜晚,秦漫月一口一口地喝着茶几上的酒,记忆像翻滚的海浪在脑海里颠簸。她不是容易醉酒的人,但是内心却像有一股恶心的东西不停地翻搅,最后几乎是边喝边吐。谭展飞一点儿怜悯心都没有,露出惯有的淡薄表情,不停地抽烟。

最后一杯92度的伏特加下肚,她感觉肚子里全是酒精,谭展飞这才掐灭了烟,把昏沉的秦漫月放在自己腿上,像抱着一个小娃娃,灯光昏暗,他低下头来,嘴唇掠过她的耳边。

“你为什么都不肯求我?”谭展飞的手紧紧环绕着她,像是要把她捏扁。

“做……梦……”秦漫月含糊地回应。

谭展飞把她抱起,径直走向房间。白色的床单,黑色的枕头,黑白世界的一切是分明的,却又显得冰冷,秦漫月又吐了,吐了谭展飞一身。

“该死。”他骂了一句。洗了一条毛巾帮她擦嘴,又拿了一杯水说:“张嘴,漱口。”

秦漫月紧闭着嘴,哪怕她意识不清醒,都要抵抗他。

谭展飞用力揪住秦漫月的头发,她吃痛地喊了一声,他趁势把水倒进她嘴里。

“脏死了。”他骂。

秦漫月来回吐了数次。

最后,谭展飞拍拍她的脸问:“吐完了没有?”

她难受地点点头,谭展飞伸出手,捏住她的下巴,把她的嘴强行打开,看了看说:“很干净。”

秦漫月头皮痛完脸痛,却不明白谭展飞这么做的含义是什么。

只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脱衣服的声音,半开的黑白窗帘,透进小缕月光,照出谭展飞完美的身材。

刚才的酒醒了大半,谭展飞看了看手表,冷冷地说:“我伺候了你这么久,现在换你伺候我。”

9

当谭展飞的身体靠过来的时候,秦漫月奋力反抗,谭展飞冷冷地说:“你既然来了,当然做好了准备,不要现在才告诉我你反悔了。”

是的,她凭什么反悔?整件事根本就是由她而起,她一想起这些,就停止了挣扎的动作,谭展飞的嘴唇抿了抿,拍着她的脸讥讽道:“好好听话,陆氏就靠你了。”

秦漫月缓缓地闭上眼睛,绝望的感觉再度袭来,重温噩梦像是给心灵又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或许永远都不能扫干净了。

谭展飞用力地掐住她的手臂,喘着粗气问她:“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他似乎有无数的怨气,只是这几年积淀得更深,顷刻间的爆发力让秦漫月整个人都像溺在水中,像无数个把自己泡在水里的日子,只要不起来,似乎就要步入死亡。

“你有没有和陆均璨这样?”谭展飞问她。

秦漫月呆呆地笑了:“这对你来说重要吗?”

“我不会让他有机会碰你。”他冷冷地笑,手在她雪白的肩膀上掐出一道红印。

“你现在才阻止是不是晚了?”秦漫月不屑地回应,散乱的黑色头发把枕头渲染得更有光泽。整个人在幽幽的夜色下,出奇地冷静和嘲讽。

“你真的和他……”谭展飞的眼中又露出火焰般的颜色,她很会激怒他,他只要一想到她被别人搂在怀里,就有一种无名愤怒的火燃烧,烧到他不自觉地加重手上的力道,鹰一样凶狠的目光像是盯住猎物一样注视她,是火焰,一团一团地要将她烧毁。

秦漫月头痛欲裂,浑身都似乎要裂开了。

她想起她在离开谭展飞的时候,他说过:“哪怕是我不要的东西,我也不能容忍被别人拿走,唯一的方法就是毁了它。”

而现在的自己,就是谭展飞不要的那个东西,他不是爱她,而是他的自尊心不允许她和别人在一起。

谭展飞洗完澡之后,从柜子里拿出个东西,对她说:“趴着,别动。”

砧板上的鱼肉就是这么受人摆布的,秦漫月第一次发现自己是一件货物,只是为了讨谭展飞欢心。

随之而来的疼痛席卷了她的全身,那是针刺在背上的感觉。她疼得想跳起来。

谭展飞按着她缓缓道:“放心,我只是给你刺青,死不了。”

秦漫月不敢动了,她知道谭展飞要做的事你越抵抗下场就越惨,她忍着巨大的疼痛,让刺骨的痛在自己背上蔓延。

10

天微微亮了,海浪的声音让她清醒过来,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又像多做了一个可怕的噩梦那么长。

“好了,最近不要喝酒,保持睡眠,尽量穿宽松的衣服,洗澡不要用香皂。”谭展飞的声音再度告诉她,这不是一个梦。

“穿上你的衣服,可以走了,重温旧梦,你并没有让我有太多惊喜,任何一个女人,都比你让我开心,一个陆氏,外送一幅刺青,怎么样你都不吃亏。希望你不要破坏我的杰作,这可是我构思了好久的图案。”谭展飞说得很轻松,穿着宽松的家居服站在秦漫月面前。

秦漫月忍着疼,穿好衣服,谭展飞的话很明显是在侮辱她,他就是要看秦漫月被羞辱,是不是还能冷静淡定。

秦漫月快速地穿好衣服,一个夜晚的折磨,她像纸片一样苍白,本来就有些颓废的脸像是受了暴风雨冲击那般楚楚可怜。她慢慢地朝门口走去,后脑勺因为上次的摔伤外加今天的撞击,似乎更加让她晕眩,她还没有走到大门口,就一头扎在地上,晕倒了。

谭展飞大步冲过来,抱起她,冲向医院。

“总是要这么逞强吗?头痛不会讲吗?求我有这么难吗?”在路上,谭展飞摸着秦漫月的额头,把她紧紧地搂在怀里,之前的狠毒残忍通通变成了温柔的疼惜。

折磨她并不是他所愿,却不是他能控制的。

彻夜未眠的夜,黎明破晓的天,明天的明天,未来的永远,会在哪里得到光明的救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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