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依回程时日头又薄了些,树林内更加昏黑,她不得不亮起狼瞳,顿时周围一片澈明,如日光辟开冥霄。
不觉间,起雾了。春日里雨水充沛,或许是快要下雨了,她于是加快了脚步。
雾气中树影幢幢,暗影中有什么东西正悄然伏动,察觉到气氛不对,她握紧了手中的狼牙剑。
忽然,幼童嬉笑的声音缥缈传来,回荡在林间,视线处,几个孩童的身影相互追逐玩闹,本是极为怡然的画面,此情此景却显诡异。
“装神弄鬼!”时依嗤之以鼻,并不打算理会,继续向前走。
“大虎!大虎!”隐约间,又见一佝偻妇人出现在路的前方,干枯的手指僵硬地握着拐杖,“姑娘,你看见我家大虎了吗?”
时依不应,她又继续用沙哑的声线阴森道:“姑娘,走路小心呐,别挡道。”
“该劝你们别挡我的道才是!”话甫落,老妇人化作一团黑雾,诡异笑声回荡间,一个黑影自后方袭来,时依敏捷一侧身,利落将其拦腰砍成两半。
那黑影发出一声惨叫,定睛一看,是一只傀尸。
一瞬间,景移物换,四周蒙上一层鬼魅的血色红光,数不清的尸体插在树枝上,僵硬地保持着同一姿势,死状狰狞,血流沿着树干汩汩向下,红雾中,傀尸密密麻麻,咆哮着朝她走来。
朦胧中,现出几个鬼魅异常的恐怖身影,竟是他们!昔日天阎殿百傀座下四大鬼使——鬼戮,魔神,于四,无绝,戮神四绝。
“今天你休想从这里离开!”
四人狂笑,依然是那副骇人面容和像被锯子锯开喉咙后,撕裂得令人及其不舒服的声线。
“可惜了。”时依冷然一笑,“他们早是已死之人,不想步他们后路的就乖乖让开!”
她怎么会不清楚,天阎殿是被仙门与道门联手所灭,戮神四绝更是被瑾缺亲手了结,他出手狠辣果决,又怎会给邪类转生的机会?
“好大的口气!”于四悬在腰间的头颅突然开眼,喊杀声响起,四人杀招朝时依同时逼来。
时依左右抵挡,从容应对着,冒牌货就是冒牌货,实力相差甚远。
利器交锋,空气中迸射出火星,她身法极快,看不见她所出杀招,一剑又一剑,戮神四绝四人命门顿时受创,腐臭的血气四下弥漫开来。
然而却不见他们有气空力衰之势,像是有无形的力量灌注,支撑他们不断战斗,他们虽不强,却也未变弱,一时间难寻破解之法。
就在时依与四人缠斗之时,暗处传来一阵妖娆的笑声,随后一个婀娜的身影自她身边信步走过,魅惑双瞳淡淡扫了扫她,仿若看戏一般,并未加入战局。
直觉告诉她,他们另有所图:“别走!”
但不由她分神,傀尸开始躁动,大批大批涌向时依。
傀尸伤而不死,击碎又重聚,见势不妙,时依不再留招。
一运气,背上碧月黄泉引霄落凛然出鞘,寒芒夺目,为首的四人顿感体能受到压迫,攻势减弱,时依看准时机,浩然剑气扫出,直灌邪类体内,一阵阵惨叫传来,瞬间爆体而亡。
不等他们重聚,时依催动心决,地上现出清圣法阵,引以自身鲜血,随着一声“破!”,一时间邪类消失,四周景色恢复如常。
稍微喘了口气,忽然间,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弥漫在林中,一同的还有一股淡淡的香气。
不好,是那名少年!
来不及多想,时依飞身往栖迟居赶去。
越靠近,血腥味就越浓。方才仍是一派风雅烂漫,此刻只余满地狼藉,一棵棵高大的花树被强劲拦腰斩断,断壁残垣中,黎惑倚剑支撑,单膝跪倒在地,精致的嘴角挂着鲜血,发丝凌乱,他的黑袍虽不辨血色,但从空气中浓重的血腥味也不难判断他的伤势。
在他面前立着一个白袍男子,居高临下看着他,眼中尽是高傲和不屑,充满了玩味。
“百傀!”时依不自禁叫出来。
见她来,黎惑神色突然慌张,一激动又呕出血来,从牙缝间挤出两个字:“快走!”
白袍男子妖娆一笑,将目光转向她:“哦?你尚有想与你同死之人?”
“不关你的事,快走!”
他的眉头痛苦的拧起,已经伤重如此,还在逞强。
时依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我也想走啊,奈何天命不可违,早就告诉你了,本姑娘乃九天仙女下凡尘,前来助你的!”说着给了百傀一个挑衅的眼神。
“很好!本座非常欣赏你之气概。”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得意,然而下一瞬,笑容便僵在脸上。
她手中握的那把圣气萦绕的寒剑,不是引霄落又是什么。剑光印照出腾飞龙纹,勾起他内心深处的恐惧,剑气盈盈,似做好了与主人一斩邪魔的准备,无底的深渊像是要将他重新拉回那般,手心隐隐冒出了冷汗。
“涟漪,你又办事不利了。”随意一掌,自空中打出一名女子。
“主人恕罪。”涟漪将头埋得很低,全然不见方才从容媚态。
“知道怕就好,何必责怪手下无能,你来也是一样!”她双手环胸,一副全然不将对手放在眼里的样子,这是她惯用的招数,激怒对方然后速战速决,或者探知对手的性格。
百傀目露凶光,后槽牙咬得紧,却也无可奈何,不甘心地道:“算你走运!”
引霄落在她手上,证明她并非等闲之辈,就算自己功体健全,也难有胜算,何况如今只剩下七成。
正欲离开之际,明晃晃的剑却拦在他面前。
“想走?先把解药留下再说。”若是天阎殿出手不耍阴招,怕是猪都能倒立上树!
“你……你怎么知道?”后招被识破,百傀内心更加讶异,她竟然知晓得如此之多,“你究竟是何人?”
“你没资格知道!”说起来,落英醉她可是见识过的,不过也算因祸得福,再也不用受此毒残害,“解药留下,我自会放你走。”
沉默片刻,百傀朝空中抛出一个瓷白小药瓶,时依一挥剑,小瓶子左右晃两下,便稳稳的立在剑身上。
“走!”
话音刚落,两人齐齐化作光影消失。
一旁的黎惑忽然剧烈咳了两声,时依连忙过去查探他的伤势。点了凝气穴,又喂他服下解药,运功替他扩散药性:“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百傀怎么会缠上你?”
“我……”
不及说出口,黎惑终于支撑不住,昏倒在她身上。
“兄台!兄台!”
时依唤了两声,不见反应。如今他身受重伤,树林中怕是另藏凶险,若是危机再临,恐怕难以分神应对,此地不能久留,需赶紧将他的伤治好,再做打算。
于是背起黎惑,点足飞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