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鹗携无名的墨宝飞走的第三天,理事会的人马就浩浩荡荡的踏入了北境边防营的地界。但这么说也不是很准确,毕竟他们走的是空路,乘的是飞舰。要说真真正正踏入的,还是张琛的金玉马车,金顶秀雕,丽帷雅香,四匹壮马也各个神骏非凡嘞。马佩鸾铃,飞骋在荒野上,交错蹦踏的铁掌掀起阵阵炫人眼目的金色沙尘。
张琛掀开帘儿,看到自己的马车远远落在舰队的后头,心里就开始不大舒畅。他下令驾马的奴仆,必须要赶超。皮鞭在空中啪啪两声脆响,抽在肥硕的马臀上,留下两朵莲花印记。为什么会这样呢?马鞭顶端是个像骰子似的铜方块,几面雕着莲花印,所以抽在马身上,会留下些痕迹,这可是种讲究。据传有两种说头,一个扯到了王室。因为姬家的的家徽是莲花,用这家伙抽打你,是看得起你,你不能心存怨恨,反而要满怀感激。二嘛,这带有莲花印的长鞭每抽一下,都像是圣令在鞭策,你必须得用尽全力。但话说回来,也不知道这么多讲究马自个儿清不清楚,或许它就是单纯的被抽疼了才那么撒腿狂奔的也说不定。
这一路上,理事会和侍人院的两位主官,就跟那酒后飙车似的。你快了,我比你更快,你更快了,我就比你还要快。甭管稳不稳当,安不安全,撒丫子得往前冲,就这么较劲,总要争出个所以然来。
要说天上那飞舰,还真不简单,毕竟是顶尖科技。机翼上的螺旋撕绞着飓风,尾部的助推也赤焰熊熊啊。偌大的白玉车轮终究是没有敌过新时代的高科技玩意儿。理事会先到一步。
跪在张琛脚下端香炉的侍人阿胡,视线正好看到张老祖撑在大腿上的左手,原本小嘴叭叭的他现在是一个屁都不敢放。怎么着?想想看,张琛身上那么名贵丝滑的料子都被他捏出了皱痕,得是有多气呀!
近些年,理事会被圣君亲手捧上天,甚至达到权势盖主的地步。张琛作为三朝元老,对王室忠心耿耿,见到圣君轻易将王权拱手相让,相当义愤填膺。再加上临来前,就犯人归谁押送一事,和理事长唇枪舌战,早就闷了一肚子气。圣君当然不在意这么点小事,可言者无意,听者有心,更何况是伴君的大侍官更得是心思复杂。哪怕圣君打个喷嚏,张琛都要在心中百般推敲,迫切的想要探出这喷嚏背后暗藏的深意。对他来说,此次与犯人一同花落理事会的还有圣君的信任。
“阿胡,你说…圣君令侍人院同来,就是个作陪的吧!怕那些人在空中飞得孤独喽!”
伴圣君不容易,伴张琛也同样不太容易,像这样阴晦的问题让人怎么回答?得亏阿胡机灵,脑瓜提溜一转,说道:“圣君的意思,奴不敢猜。不过,奴知道您是圣君的眼睛。您琢磨呀,平常让下奴做事,但凡有个不放心的时候,谁都想去亲眼盯着点儿。”要说还是阿胡会讲话,嘴像抹了蜜一样,上下一碰,就把张琛逗乐呵了。因为他说的那些话,里面其实夹杂着“圣君拿您当自个儿人,您就是怹的耳目”这么一层意思。
张琛很开心,亲手取过桌上的酒壶酒杯,自斟自酌了一小盏。虽说甜言蜜语管用,可他也确实是不傻。理事会独受圣宠权势遮天,把自个儿压根不放在眼里,曾经辉煌的侍人院如今是被理事会制度完全架空。现在也只能靠着金山案找寻翻身的机会,至于怎么抓住这个机会,那就要看佘太姝站队哪一方了。
“奴为您正冠吧。”阿胡眼都不敢抬,他知道张琛心中还是有事儿。但车马已停,显然已经到了边防营。
张琛张开手臂,抖搂抖搂大袖,阿胡连忙着手整理宽袍褶皱的地方。这一身大红袍相当威严,像是用鲜血沁透的。阿胡接着捧上一块九瓣莲花玉佩,绑在张琛的金腰带旁侧。这绑法也很独特,先是绑了两层死结,因为张琛曾是贴身武侍。与文官不同,文官讲求绑得雅致好看,会系大花结。而武将要保证玉佩不会在打斗时掉落,会系死结。张琛老后,为追求雅趣,就令人在死结上再装饰两朵大花结。
衣着整理完毕后,该佩戴顶冠。张琛的顶冠是个四方的金线绣边乌纱帽,有根纯金的长簪穿过两侧,两头还嵌着红宝石雕刻的莲花骨朵儿。这顶冠,带在他的前首上。何出此言?因为张琛是三首族人,有三首,前一后二,各有一目。
他左臂里躺着拂尘,右臂被阿胡搀扶。马夫用银杆撩开车帷,他躬身两步下地。当张琛直挺腰杆后,人们才发现,他真的像传闻中那样魁伟高大。
“北境的所有官兵,都在这候着您了!”像狗一样笑容灿烂,不断屈身献殷勤的这位,就是北境边防营的副官。他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鬼知道他是怎样当上副官的。不光张琛不爱搭理他,连边防营的主将都不爱搭理他。
主将是个聪明人,不想参入到权势纷争中,更不想人模狗样毫无尊严可谈。他远远地站在队列里,保持着理性的敬重姿态。
张琛的右后首看向马车旁边的白色飞舰,明明早就落地,可里面的人迟迟不肯出来,也不知道在给谁摆架子。
过了好一会,飞舰外侧的传声器才响起:“理事长亲自来访,为什么没有全员恭迎?”
那副官又狗腿子似的贴了上去,两句一躬身:“回,咱们边防营已经全员到齐了,都在这眼巴巴地等着理事长大人呢!大家伙儿激动的都不行了,理事长万岁!理事长万岁!”他本想号召大家一起高呼,没想到,压根没人搭理他。那愚蠢的模样,太叫人尴尬了。
看来不只是张琛和主将,就连理事会都懒得搭理这只杂耍的猴子。“我是说,那些贱奴,为什么不施礼恭迎?”语气高傲,话锋尖利,理事会中九成都是这样的货色。
下面的士兵鸦雀无声,明眼人都看出来了,这是会权对王权的变相挑衅,风向没稳定前,还是少随风飘舞得好。
“哈哈哈!”张琛的笑声是蒙在嗓子眼里的,“笑死咱家了!阿胡,咱们走!”
张琛正欲迈步时,只听咻的一声枪响,自己右侧顿时失去重心,再一瞧,阿胡已经倒在血泊当中。
“奶奶的!”张琛老泪纵横,这可是他视如心肝的养子。经过这么精心的调训,只为日后能侍奉新王,改变大局,怎么能…怎么能就这么白白让人给打死。
开枪的人走出舱门,身后跟着的机器人通体白亮手里端着先进的光能机枪,枪口对准了每一个在场的侍人,就只等一声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