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醉……
意识陷入黑暗。
漫长而紧张的手术。
手术室外寸步不离焦灼等待的老人以及依墙而立的男人,他们每隔几秒钟便要向手术室门口的灯看上一眼。
老夫人手中捻着佛珠,嘴里喃喃有声。
沈一桥拄着拐杖,深沉的面容只剩下属于老人的沧桑疲惫。
黑司靳的心更是像在油锅里煎熬,他连安慰的话都无法说出来,索性站到楼梯口对着窗户烦躁地抽上一支烟。
揉揉发痛的太阳穴,想到正在手术台上的两个女人,无力的悲哀涌上心头。
“先生,请不要在医院吸烟。”
尽管是隐蔽的楼梯口,但还是被护士发现了,走过来提醒。原本应该处罚,但护士一看他英俊而忧郁的面容,突然也多了抹心软。
黑司靳掐熄的烟头,准确地将烟蒂扔进旁边的垃圾桶。
他毫不在乎用手指去掐火的动作,将护士吓了一跳。
“先……先生,是家里有人在做手术吗?”护士看了眼拐弯过去的手术室,好心地问道。
黑司靳心不在焉地点头,大步走出楼梯口。
护士注视着他的身影,低头查了查手中的病历资料,突然吃惊地捂住嘴:“原来那个人……就是大名鼎鼎的黑先生呢!他的未婚妻正在接受换肾手术,怪不得……”
不知道过了多久,犹如一个世纪那样漫长。
天黑了。
手术室的灯突然灭了。
老人激动地站起来,冲到门口。
黑司靳不觉挺直了脊背,深幽如夜的目光紧紧地盯着那边,十指在裤兜里悄然握紧。
医生走出。
“医生,怎么样?我孙女应该会好起来吧?”
“医生啊,手术很顺利吧?”
医生推了推眼镜:“两位放心,手术很成功。”
两位老人的手相握在一起,灰浊的眼里热泪盈框。
黑司靳走过去,用近乎宁静的声音问了一句:“捐赠者也平安吗?”
老人都处在喜悦的激动中,并未察觉他问话的异样,医生奇怪地看他一眼:“恩。不过她们两位才刚做完手术,都还需要观察一段时间,请暂时不要进去打扰。”
黑司靳百感交集地哽咽,深深道:“谢谢。”
**
郑央再度睁开眼睛时,窗外是黑沉沉的一片,深夜的风格外冷,即使房间里有暖气,她仍然感觉心窝里凉凉的。
睫毛悄悄眨了眨,眉毛立刻皱了起来。
她的心脏猛烈跳动,因为眼睛对上的竟然是——一张憔悴而充满责备的男性面庞。
就算是他此刻看上去有点不修边幅,下巴还有着新生的青色胡渣,但她从来没觉得他有如此英俊好看。
身体有点发麻,她的喉咙又干又涩,但知觉是清醒而灵敏的。
手术成功了,她知道。
自己隐瞒的捐赠才被他发现了,她也知道。
所以,她静静地望着他,等待着他的质问。
黑司靳双眸若潭,深深地瞅着他。
两人如此对望片刻,时间一点一滴流走,谁也没有先说话。
突然,他按捺不住,双臂一伸将她娇小纤细的身子紧紧抱在怀中。他的嗓音沙哑难辨,异常低沉,有种咬牙切齿要批判她的意味:“你这个笨女人,怎么这样愚蠢?”
郑央轻轻颤抖,被他的双臂箍得一时呼吸困难,忍不住咳嗽出声。
他的力道飞快地放松,小心翼翼宛如捧着珍宝,慢慢将她放回床上躺好。
“你这个女人……真让人担心够了!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以为捐肾只像割掉阑尾炎那样简单?你以为这是走路吃饭家家酒,可以轻轻松松完成?你真是欠骂,怎么可以一个人做出这样的决定?你是不是我有多么担心?你就没有替别人想过吗?你这个……”
嘴里不停地念着,仿佛还有很多生气的话没有说出,偏偏说到后面,语气全是温柔和关心。
郑央张了张唇,睫毛扑闪了一下,从干哑的嗓子里溢出声音:“肾是我自己的……跟你有什么关系?”
“该死的!你以为你现在身子虚,我就不敢揍你是不是?你竟然还敢说出这种鬼话!你就没想过,万一手术发生了什么意外,小星怎么办?我……怎么办?”
黑司靳瞬间瞪起了眼,语气又变得狠厉起来,尤其瞧见她明亮瞳孔里淡而恬静的笑意,更是拳头握得发抖。
“我没想过……手术不会成功。”郑央回答道,她掩饰去曾经有过的害怕,表现出坚定地相信,自己和姐姐都会平安。
“万一呢?万一有什么事……天啊!你这个女人,脑袋怎么这么简单?凝凝需要手术,完全可以找到其他合适的肾源啊!你跟我说的两个月约定,原来就是这个原因!”他阴沉着脸,迫视着她的眼睛。
“凝凝好吗?”她问。
“恩。你该担心你自己!这么大的手术还瞒着大家,连小婶都不告诉,甚至说谎!看谁照顾你!”其实他是只顾着来陪郑央,在沈凝那边只匆匆站了几分钟,就找借口离开了。
“咳……”她的身子极虚,说起来话很费力,这男人难道瞧不出来吗?
真是大混蛋,不够体贴!
他肯定知道现在要找肾源并不容易,尤其是第二次换肾,凝凝的危险性更大,这个世界上只有自己的肾脏对她而言是最合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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