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早说过,要你不要太操心家里。你只要坐镇家中就是了。像是那栀锦楼,完全可以不必去。就算是宋姑娘又如何?我们张家就算没有夜王帮助,也一样可以飞黄腾达。”
家主厉声斥责。
“这件事是我个人行为,与张家无关。”张临水皱眉,对家主的话,很是不满。
“你是我儿子,是张家人。张家人,从没有什么个人行为!”家主看着张临水,冷声说道。
张临水闻言,抿着唇,不再说话了。
他还能说些什么呢?这,便是他的父亲。一切以张家利益为主的父亲。
“罢了罢了,依我看啊,大哥你也别再训斥他了。事已至此,临水,你不如说说,你和那宋姑娘做了什么交易。”一旁,刚刚看着家主训斥张临水的大长老开口了。
看着张临水,将今日的主要问题,问了出来。
张临水眼底划过一丝嘲讽,刚要说什么。却听到外厅屏风后,传来了女子淡然冷清的声音:“我与顾大哥约定,他为我栀锦楼大开方便之门,我许他治病良方,保他活过三十岁。”
宋柠栀的声音不大,可是传进来,却是震得家主和大长老脸色巨变。
别说是他们了,就是床上的张临水也是一脸讶异。
而后,便见到宋柠栀从外厅缓缓走入了张临水的房间。
“宋姑娘,您刚刚说……能让我儿临水活过三十岁,可是真的?”张家主很激动。
“我说过的话,自然就是真的。”宋柠栀淡漠道。
话落,她走到了张临水的床前,落坐在床上,握住了他的手腕。
半晌,深深地看了床上神情复杂的张临水,道:“他本无劳累,只不过不适合这居住环境罢了。四周环水,水汽弥漫,让他的身体遭到侵蚀。时间久了,底子差,只要有一点儿风吹草动,都要影响到他。若是真想让他活着,还是换个居所吧。”
宋柠栀说完,又从怀中拿出了一瓶药:“这是我日前做的,还在实验中,没有确定是否好用,你可以试试。当然,死了不能怪我的。”宋柠栀一脸无辜。
张临水接药瓶的手,僵了一下。不过只是那么一下,随后便握住了药瓶,笑意盈盈:“承蒙宋姑娘照顾,就算死了,也值了。”
“这……宋姑娘,这居所?”张家家主很不信任宋柠栀,看着她道:“宋姑娘,不是老朽不信您,可这居所,乃是皇宫御医亲自来此交代,说是有利于小儿,小儿住在这里之后,也的确少了咳嗽。”
“可是身子骨却越来越差了吧?”宋柠栀冷笑。
“这……这,这有得必有失。”张家家主狡辩。
“那么,你还来和我说什么?”宋柠栀态度强硬,对这位张家家主,她非常不喜欢。
他在身为一家之主之前,首先也是为人父亲,可是,面对张临水,他有的,只是要求。
他并没有真正看重张临水,他和张家,都只是离不开这个人罢了。
甚至就连张临水吐血,他们也不忘了问问她与张家的交易,到底是什么。
张家家主被宋柠栀的话噎住,一时间无语。有些恼怒,正要发作。
而这时,还是大长老冷静,他看张家家主发作之前,忙道:“宋姑娘,请原谅我们家主鲁莽,他也实在是太心疼临水。相信您也知道,临水对于我们张家意味着什么。所以,还请宋姑娘告知,您是否真的有把握让临水活过那大劫?”
大长老的态度很好,宋柠栀闻言,也知道不能将事情弄的太僵,于是叹了口气道:“我为何要用这种事骗你们?想要与你张家合作,我有无数种你们不能拒绝的理由。我也知,张临水他对你张家意味着什么,自然不可能耍弄你们。当然,你们若是不信我我也没办法。若是信我的话,便一切听我的。我定不会让他死于病痛。”
宋柠栀看着两个人,保证道。
然而,她却不知,这世上,有一种说法,叫做命运。
命运不可违抗。天要你死,你如何能活?哪怕治好了病症,也依旧有无数种会让人死亡的方法。
当然,这是后话了。
“既然宋姑娘您这么说,那我们自然信的。”大长老点头应允,然后又道:“明日我们便让临水搬出这里。但是,若是临水一个月内,身体不能好转,我张家与宋姑娘之间,便再也没有回旋余地,临水,也一样会回到这里。”
“无所谓,如果我不能让他好转,我也没有脸面再对你们指手画脚。”宋柠栀回答的爽快。
“既如此,老朽这里,便先谢过宋姑娘了。”大长老说罢,拽着张家家主朝外走去。将这里留给了宋柠栀。
“你……为何这么做?”张临水看着宋柠栀,无奈至极。
“因为我不想看着你死啊。”宋柠栀笑容无害。
“那是死劫,总是会碰到的。我早已放弃,我的人生是为张家,既是如此,还是短暂一些的好。”张临水低声。
“因为你活的长了,会对张家不利吗?”宋柠栀看着张临水,有些心疼。
这种感情,已经太久太久,没有出现在她的心中了。那么多年过来,刀光剑影,鲜血无数次染红她的衣服,她早已经习惯了冷漠对待一切。
在她的眼中,没有可怜。或许,是因为换了一具身体,或许是因为,换了生活的地方。看着眼前的人,她的心中,生出了心疼。
人说,早慧必伤。人太聪明,注定不会有太好的结局。
张临水,或许就是这样的人。他有天才的光环,有张家的培养,有无数的人羡慕。但是,他不能多活。
一是因为他的病,二,或许便是因为上位者吧。
他活着,张家坐大,只有他死了,张家才会恢复正常。
他若是活的太久,那张家,便危险了。引人妒忌,走向毁灭。
身为大夫,都应该清楚,病人不适合靠水的居所,可是,偏偏他的房子,四处环水。他早就该有压制咳嗽的香包,可是却一直都没见他有过。
或许,是他不用,又或许,是不能用吧。
这个男人,也许一心求死。
想到这儿,宋柠栀便忍不住心疼了,不知为何,总是能在他的身上,看到一丝当初那个人的影子。
宋柠栀那充满悲伤的目光,落在了张临水的眼中。
张临水看着她,砰然心动。
一直以来,都沉寂的感情,好似有了新的活力。
“宋姑娘……还请你不要将这件事说出去。”张临水声音很轻。
“张家,值得你这般?”宋柠栀不解。
“因为这是母亲对我的期盼,我无从选择。”张临水无奈。
“期盼?”盼着自己儿子死吗?宋柠栀不解。
而张临水,也看出了宋柠栀的不解,浅浅笑着:“我的母亲,是张家的主母,只不过却不受父亲喜欢。在我五岁之前,她一直都受尽苦难的。而我,在记事以来,听的最多的,便是她的期盼。希望我有一日出人头地,让父亲重视。但是,一直到她死的那天,她也没能看到。”
张临水说到这儿,眼底划过一丝阴郁:“七岁之后,我天资显露,父亲开始重视我这个嫡出的儿子。这一切,都是母亲的期盼。至少,在我活着的时候,我希望父亲一切的期待,都是属于我。等我死后,见了母亲,也会安心吧。”
张临水说到这儿的时候,已然是闭上了眼。那合上的眼中,不知是有多少不想让人看到的伤痛。
宋柠栀见他这样,却是心中微微惊讶的。因为这个人……太偏执了。
就为了这个,便要赌上他自己的一切?
不能说他是错的,只是,却也不是对的。
“宋姑娘,我的病,你还是不要管了。”张临水声音微微沙哑。
“如果我一定要管呢?”宋柠栀看着男子,询问道。
张临水没有回答,睁开眼,只是淡淡的看着她。
“好了,你好好休息吧,我也该回去了。我先在,不比之前在顾府可以随意出入。皇后娘娘要我在太子府陪伴我那妹妹,可还要好些日子呢。”
宋柠栀浅笑着,在男子的注视下离开了。
张临水默默地看着她的背影,当她走后,方才起身。
男子的脸色苍白,只是,握着手中的瓷瓶,确是浮现出了一抹淡淡的笑容。这一笑,好似那天山上的雪莲盛开。好似那冰河之中的冰雪,消融。
……
入夜,华灯初上。
女子走在寂静的街道上。这里,四处脏乱,偶尔还会看到几个人在这里偷偷摸摸的跑来跑去。
周围,破烂不堪的房子已经被推到拆掉,偶尔也会见到有人对着那些房子低声啜泣。
这里四处挂着灯笼,将正片废墟,照亮。
“难民窟……还真是作孽。”宋柠栀叹了口气。
本是想来看看,这里还有几处地方没卖出去的,没想到,反倒是看到了这样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