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田氏如此说,高耀祖心中向往,却也犹豫,“你又不是不知道,爹不会同意的。”
田氏:“那你出去看看,有谁家的夫妻两个都成婚几十年了,男人想要回房间睡觉还得看公爹脸色的?高耀祖,这种日子我已经忍了二十年了,你看看你我头上的白发,咱们还能有几年的好日子能过?你真想这一辈子都这么窝囊下去?”
当年,说亲的时候家里就看中高耀祖读书人的身份,可哪想知,他在家却丝毫没有读书人的高傲,反而连房中事都被拿捏在亲爹手里。
要是早知道,嫁到高家会过这种明明有着夫君却守活寡的日子,田氏当年情愿嫁给贩夫走卒,也不愿意过这种窝囊日子。
高耀祖:“再……再忍忍吧!”
“再忍还能忍到什么时候,忍到我死的那天吗?”田氏忍不住咆哮。
“他娘……”看着田氏气愤的背影,高耀祖即无奈,又难受。
高耀祖下了决心,依旧像前几天一样,今天就回房间去睡。
至于爹那边,总不能做把他从房间里揪出来这么丢人的事情。
然而,高耀祖刚走到门口,就听高老头严厉的声音传来,“老大,这会儿天还不算太晚,赶紧回书房去读书吧,还有几个月就秋试了,这会儿可不敢有丝毫耽误。”
“唉……唉,我这就去。”
在高老头的瞩目下,高耀祖吐血的推开书房的门,把自己关了进去。
终究还是不敢反抗老爷子,没胆啊!
从小,高老头就跟他说,耀祖啊,咱们家所有的希望可都放在你身上了,家里出个读书人不容易,为了让你读书,爹娘吃了多少多少苦,你几个弟弟又吃了多少多少苦,你若是不好好读书,不能功成名就,又怎能对得起爹娘,怎能对得起几个弟弟为你的牺牲。
是,为了自己读书,老三小小年纪就被送去镇上做了学徒。
有次下学,高耀祖偷偷去看了一眼,那鞭子打在身上的感受,动不动被人又掐又拧的感受,他没受过,可是想来,肯定要比戒尺打在手心要疼多了。
还有老四,小小年纪就跟着去地里做活,从小到大,那张脸就没白过,手就没干净过。
老五就更不用说了,虽然没受过什么苦,可如今都二十一了,还没娶上媳妇呢!
就如田氏所说的,他要忍到什么时候?
可是这些担子,全都压在高耀祖的心里,压的他喘不过气来。
他也不想这样,没有人知道,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看到书本就觉得讨厌,看到书本就想撕了它。
都是这些所谓的书和知识,才害得他们家如此。
可是,理智却又告诉他不行。
家里的人为他牺牲了那么多,不功成名就,他怎么对得起为了自己牺牲的父母和兄弟们!
所以,他只能按照高老头的意思,逼着自己呆在书房,一方面心里又觉得极其难受。
房间内,田氏听着外面的声音,心中却早就已经习惯了。
只是,这样的日子,让她觉得没有奔头。
人人都说高老头偏向她们大房,可是殊不知,她根本不稀罕这种偏向。
后院三房,安宁也好的差不多了。
晚饭过后,安宁提道:“爹,娘,我身上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在这边也住了半个月了,我明天想回桃花村那边了。”
“你在这不是住的好好的吗,怎么又要走了?”严氏心里自然是不愿意的。
“反正离得不远,随时都能两头走动,娘现在也出了月子,几步路就能回去看我的,这么长时间没回去我实在是放心不下家里的小鸡。”安宁随意找了个借口。
住在高家,一大家子怎么都没有自己一个人方便,而且高家的人口不少,三房就分得两个房间,好在宋禾宝的闺女还小,大牛二牛就住在了宋禾宝跟大虎小虎一起。
原本听说,高木头是打算把她们现在这间房间用木板隔开的,反正小妹一个人占不了多少地方。
她若是留下来了,那这个方法肯定就行不通了,现在起房子,暂时也没那个条件。
她挤在这里,总有些鸠占鹊巢的感觉。
晚上,躺在炕上,严氏还眼泪汪汪的。
高木头安慰她,“行了,宁宁不是说了吗,反正咱们离得这么近,你想看她什么时候都可以。”
“说的好听,到底不住在一个院子里了,哪能在像现在这样天天见面!”说完严氏还指责了一句,“都怪你爹,要不是他说宁宁姓安不姓高,这孩子也不会记在了心里,一心想回桃花村去。”
高木头摸了摸鼻子,猴年马月的事情了,这个也能怪到他身上来!
但是嘴上还得哄着,“怪我怪我,都是我的错。”
说着说着,就把严氏抱在了怀里。
而,一旁的小牛就那么趴着屁股朝天睡着了。
安宁那边,高小妹也不舍得问安宁,“二姐,你干嘛非要回去呢,留在这里不好吗?”
以前经常在一起,不觉得亲切。
可是自从这段时间安宁不在之后,每天都是她一个人去给鸡捉虫,挖野菜。
娘还说,家里想养一头小猪仔呢,以后,她还得出去打猪草,这些都是一个人,累倒是不怎么累,就没人陪了。
“不是住在这里不好,你还小,还不明白,二姐跟你不一样,二姐迟早要回到桃花村的。”安宁自顾自的解释着,也不管高小妹能不能听得懂。
当初严氏带着她嫁过来的时候,高老太太就刻薄的说。
她不是高家的孩子,高家没有养育她的义务,让她最好看清楚自己的本分,在这个家里,该干活的时候就要干活,该吃亏的时候就要吃亏,一个被亲生父亲抛弃了的孽种,别真的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
当然,这些话都是背着严氏说的。
可是却在那一世的她心里,留下了太重的痕迹,所以才会导致她后来的懦弱自卑,一直到死去,这种情绪都深深地伴随着自己。
确实,高小妹并没有听懂安宁的话。
可是,看着安宁脸上的沉寂,她却识相的在没问出什么话来。
第二天,不管严氏愿不愿意,安宁还是回去了。
高木头手上又接了一个新活儿,再加上地里的活计,整天忙得团团转。
所以,是高大牛送安宁回去的。
门口,碰到了安大富,碍于还有别人在,两人不能表现的太过亲近,所以也仅仅只是打了招呼,安宁问了一句家里的鸡如何,然后就错开了。
只是,看着安宁的背影,安大富眼中的心疼却丝毫都不掩饰。
邱氏出来,刚好看到这一幕。
她却只是敛了下眼睑,便若无其事的开口,“她爹,如今咱家也没地了,你看,要不要也养些鸡鸭或者猪什么的?”
虽然安大富说,安宁家里的鸡是他们两个合伙弄的,可是,自家如今什么都没有,邱氏总觉得心中不安。
安大富:“这个你看着安排就成,想养就养几只,不想养我也养得起你们母女。”
邱氏眼神闪躲了一下,然后嗯了一声,转身回屋去了,只是,仔细听的话却能听出来,她的声音有些微颤。
安大富狐疑的看了一眼她有一些踉跄的背影,带着疑惑也转身回去。
屋里,安大富时时刻刻都在观察着邱氏。
却发现,自己越看她,她便越是抖的欢快。
走过去,安大富伸手想要去邱氏,却发现,在自己的手接触到她的那一刻,她竟然惊吓一声,差点摔倒在地上。
她在怕自己。
安大富看出来了。
这时,丫丫从外面回来,看到屋里面这奇怪的一幕,问:“爹,娘,你们在做什么?”
“没什么,爹有点事情要跟你娘说,丫丫乖,先去隔壁找小妹玩会儿去。”安大富道。
“哦,好。”丫丫原本就胆小,虽然觉得此刻屋内的情景有些奇怪,到安大富这样说了,她也不敢问,听话的转头就走了。
“你在怕我?”眼看着丫丫离开之后,安大富这才出口问。
“没,没啊……”
嘴上说着没有,可是邱氏的身体却依旧在颤抖。
突然之间,一个念头闪过安大富心间,“你发现了?”
“啊……”邱氏尖叫着猛的推了他一下,然后自己却摔倒在地上,“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求求你,求你放过我和丫丫,你有什么仇都去找二赖子报去,不管我们母女的事情…!”
安大富惆怅。
他到是忽略了,这邱氏与二赖子做了十年的夫妻,对二赖子肯定了解的很,而且,他又做不会二赖子那样无赖的模样,被发现身份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只是,眼下却有些难办了。
若是这邱氏把他的身份泄露了出去,他可不想变成烤肉。
而且,自己这段时间和宁宁走的很近,再加上宁宁变化也挺大,万一连累闺女也被怀疑就不好了。
想着,安大富又上前两步,却让严氏更加恐惧了。